银杏叶打着转儿，飘落在胡逸的肩膀上，这时候的他，正站在老张那座老房子斑驳的院门前呢。
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条匿名短信，写着“别去碰那些旧账本”，那绿色的字在暮色里透着一股寒意。
三天之前啊，胡逸在老张的书房里翻相册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角，那纸角的边缘用已经褪色的蓝墨水写着“美国”这俩字。
当时老张咳嗽着就把相册给合上了，还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可现在胡逸琢磨着，那相册褶皱里头藏着的，说不定就是星韵公司发家的秘密呢。
“吱呀——”
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穿着藏青色布衫的老张扶着门框，一个劲儿地喘气。
胡逸赶忙走上前去搀扶他，说道：“老张啊，我就想借书房里那本旧相册再看看。”
老张那干瘦的手指一下子就扣住了胡逸的手腕，那力气大得让胡逸都吃了一惊。老张说：“小胡啊，有些事儿一旦翻出来，可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胡逸瞧见老张的眼底好像有一层水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在那里面被融化掉似的。
胡逸就想起小张说的星韵法务部的那个姑娘，还想起录音笔里那姑娘哭着求李总的声音，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说：“老张啊，今天我在咖啡馆碰见一个做独立厂牌的小张，他跟我说啊，去年他的专辑被下架之前，有个外国商人去找过汤姆呢。”
“汤姆？”老张的手突然就抖了起来。胡逸心里头一直都记着，汤姆可是张老最看重、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呢。五年前，汤姆突然就跑到美国去了，打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胡逸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说道：“有个商人跟汤姆说，能帮他把海外的渠道给打通，不过呢，条件就是得让汤姆把国内那些原创的小样先传给星韵。”
张老听到这话，背驼得更厉害了，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似的。他扶着门框的那只手啊，也慢慢地松开了。
张老转身的时候，他身上那件蓝布衫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只说了句：“跟我来。”
到了书房，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檀木做的书桌上放着半杯茉莉花茶，早就凉透了，那些茶梗都沉在杯底，就像枯掉的树枝一样。
张老走到最里面，打开那个樟木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用蓝布包着的本子。那布角上绣着一朵玉兰花，不过颜色都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张老把本子放在桌子上，一边用指甲盖在封皮上蹭来蹭去，一边说：“这是我那学生走之前塞给我的。他当时还说呢，‘要是哪天我没消息了，您就把这个本子给烧了’。”
胡逸翻开本子的第一页，上面是钢笔写的字，那字写得可真用力，感觉都要穿透纸背了。上面写着：“2018年3月15日，星韵文化和美国的银月唱片签了个独家代理协议，抽成的比例是35%呢。还有个附加条款，就是国内那些独立音乐人的原创作品得先经过星韵审核，然后得优先提供给银月……”
胡逸看到这儿，手指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再看第二页，上面贴着一张模模糊糊的转账截图，收款方写着“xY文化（美国）”，那金额后面跟着七个零呢，可真是个不小的数目。第三页夹着一份会议记录呢，标题栏写着“关于监管沟通安排”，里面有个“李某138......”被红笔圈着，这就是今天要见的李女士的私人电话。
“系统啊，分析分析这些账户之间的关联。”胡逸紧紧攥着本子，手心那种熟悉的灼烧感又出现了。
进度条一下子就从84%开始猛涨，85%、87%、90%，最后“叮”的一声就停在了92%。
手机屏幕亮起来了，系统弹出一个资金流动图：国内的星韵到美国的xY，再到离岸账户，最后到李女士名下的理财平台。
这一根根箭头就跟刀似的，把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行业规则”都给戳破了。
“张老啊，我得扫描一下这些内容。”胡逸从身上拿出随身带着的扫描仪，“您放心，我扫描完就把原件放回原来的地方。”
老人呢，没吭声，就盯着墙上挂着的那个写着“德艺双馨”的书法轴看。
那是十年前他拿终身成就奖的时候，学生们送给他的。
那墨迹在暮色里看着有点暗黄，就像一块结了痂的伤疤似的。
等扫描完了，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胡逸把那个蓝布本子像原来那样包好，又放回樟木柜最深的地方去了。张老冷不丁就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问道：“小胡啊，你晓得我为啥老是念叨‘老黄历’不？”那声音轻幽幽的，就跟一声叹息似的，“想当年啊，汤姆走的时候就说过，这一行的水可深了，深得能把人给淹死呢。”
胡逸垂眼瞧着自己手腕上老人的手，只见那手背上青筋暴突，就像一条条蚯蚓似的爬在上面。
他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系统里那三个独立歌手满腹委屈的控诉，想起小张那红红的眼尾，还有颜悦当初把他写的原创歌词狠狠摔在地上时，不屑地说“就你也配写歌”的那副嘴脸。
“张老，”胡逸缓缓蹲下身来，和老人的目光平视着说，“以前有人把我狠狠踩在泥地里，现在我就是要把那些同样被踩进泥里的人都给拉出来。”
老人听了这话，手指就慢慢松开了。
这时候，钱律师的车停在了巷口，车灯的光亮正好照在胡逸怀里抱着的那个牛皮纸袋上。
那纸袋里装着扫描件、系统分析图、三个歌手的录音，还有从星韵官网下载下来的“独家协议”模板呢，那模板上用小五号字印着“自愿放弃第三方平台发布权”这样的条款。
“李女士约好了明天早上九点见面。”钱律师一边说着，一边把保温杯递给了他，“我查过她的履历了，三年前啊，她在反垄断局的时候参与过直播平台垄断的案子，当时可是顶住了资本的压力呢。”
胡逸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茶，那甜腻腻的味道就在嘴里散开了。他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就想起系统进度条停在92%的时候，蹦出来一个任务提示：“去揭露行业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黑幕，等进度条满了就能解锁一个叫‘乐魂共鸣’的技能，有了这个技能啊，听众就能通过歌声感受到歌词背后藏着的故事了。”
现在呢，他想要的可不只是歌王头上那圈光环了，他更想要一把能把黑幕给撕开的锋利刀子。
第二天早上九点，胡逸和钱律师就走进了反垄断监管局的大楼。
李女士的办公室里飘着茉莉香片的香味儿。她接过那个牛皮纸袋的时候，指甲上贴着的碎钻亮晶晶地闪了一下。
“胡先生。”她翻开第一页扫描件的时候，睫毛抖了抖，“这些个证据啊，可真够扎实的。”
“但是呢？”胡逸眼睛盯着她无名指上戴着的翡翠戒指，这戒指和星韵林总夫人上周在慈善晚会上戴的那枚，款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女士的手指在文件的边缘来回地搓着，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说：“这种案子牵扯到跨国资本，处理起来啊，特别敏感。”她抬起眼睛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团火在烧似的，“这得看上面是个什么态度。”
钱律师在桌子下面轻轻地踢了一下胡逸的鞋尖。
胡逸一下子就想起系统分析里那个指向李女士理财平台的箭头，还想起张老本子里圈起来的那个手机号，突然就笑了，说：“李女士，您三年前办直播案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得看上面的态度’这样的话呀？”
这一下，办公室里的空气就像突然被冻住了一样。李女士喉结微微一动，抄起笔就在文件封面上写下“收讫”俩字。那墨水晕开了，就像一朵长得歪歪扭扭的花似的，然后她说道：“七个工作日内给答复。”
从监管局出来的时候，钱律师大大地松了口气，说：“她总算松口了。”
胡逸呢，一声没吭，就仰着头看天。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过来，在他脸上弄出一块块斑驳的影子。
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原来是小王发来了语音：“胡哥啊！已经有十家独立厂牌，还有三十七个原创歌手愿意加入反垄断联盟啦！”
胡逸对着电话笑了笑，接着扭头看向街对面的那座玻璃大厦，那“星韵文化”四个鎏金大字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睛生疼。
“钱律师，”胡逸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钱律师，“下午陪我去趟法院呗。”
钱律师接过袋子的时候，碰到了里面硬邦邦的U盘，这U盘里可是他昨儿晚上备份好的所有证据呢。
钱律师就问：“打算告谁啊？”
胡逸眼睛盯着星韵大厦顶层的落地窗，那儿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晃悠。他伸手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录音笔，感觉那玩意儿在身上有点发烫，那92%的进度条就像一团能把云层都烧穿的火似的。
“告星韵文化，”胡逸说道，“他们涉嫌垄断经营、强迫交易，还操控监管呢。”钱律师的眼镜片忽闪了一下，问道：“我现在要不要联系立案庭啊？”
胡逸没有吭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星韵大厦那边。
风呼呼地吹过来，把他西装的下摆给掀起来了，里面那件洗得都发白的t恤就露了出来。这件t恤啊，还是他刚被颜悦甩了的时候穿的呢，你看那领口，还留着被颜悦拽扯过的印子呢。
哼，现在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瞧一瞧，一个曾经被人踩进泥里的人，到底能够重新站得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