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修罗界的对峙已抵达临界点。
凝重的气氛如同实质,深深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而这时——
“我确实很满意你们的行为。”
周牧十分莫名地说了一句毫无关联的话,打破了这死寂的僵持。
他的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列车组众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开拓者也好,星核猎手乃至仙舟众人也罢,你们所有人,都给自己这段旅途画上了一道完美的句号。”
“但唯独……”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锐利,落在那被众人护在身后、眼神死寂的魔祖身上,
“你们不该守护一个已经不再拥有人性的生灵。”
周牧顿了顿,像是考虑到了什么,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稍稍收敛,继续道,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你们既然说服不了我,那就做给我看吧。”
话音刚落,包括魔祖和黄泉在内,所有人都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飞速褪色,眼中的场景也开始急剧扭曲、变幻。
不到瞬息的光景。
星宝、安禾、瓦尔特、丹恒、丹怡、姬子、魔祖,便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那熟悉的星穹列车观景车厢,窗外是流转的星海。
随即,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
她们刚刚帮助罗浮仙舟解决了绝灭大君幻胧引发的危机,此刻正受邀前往盛会之星匹诺康尼度假。
而在拯救仙舟的过程中,三月七不幸被建木残余的丰饶之力侵染,虽未显现典型魔阴身的“六尘颠倒、人伦尽丧”之症,却莫名失了人性,变得冰冷淡漠。
……
平行世界,观景车厢。
姬子抱着面容冷漠、眼神空洞的魔祖,满脸心疼地轻声安抚,
“放心吧,小三月。”
“等我们到了匹诺康尼,就在梦中的世界住下。”
“那里有寰宇独一无二的盛景与美梦,肯定能让你恢复如初的。”
魔祖闻言,只是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姬子,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诮,并未表态。
一旁的丹恒则微微蹙眉,满脑子问号。
这魔阴身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六尘颠倒呢?
嗜杀狂暴呢?
怎么到小三月这就变成单纯抹除人性了?
他心中疑虑,但总归,小三月没有出现那些最糟糕的症状,仍保有基本理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半晌,列车的跃迁结束,众人抵达了匹诺康尼。
接下来的经历与原着相同。
她们邂逅黄泉、砂金、翡翠、波缇欧以及黑天鹅等人,逐渐知晓了这片美梦天堂之下潜藏的巨大危机。
她们奔走呼号,集结力量,在各方努力与黄泉那斩破虚妄的一刀帮助下,众人得以挣脱梦境,于现实之中面见了星期日。
而唯一的不同与致命的变数在于——
魔祖,未能苏醒。
她依旧沉沦于那片黄金般的梦境之中,使得“开拓”的力量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角。
缺少了三月七的开拓意志,众人在面对“神主日”的威能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节节败退,濒临绝境。
另一边,梦境世界,黄金的时刻。
魔祖漫步在已被黄泉寂灭刀光侵染、显得有些破败却依旧华丽的街道上,看着四周惶恐奔逃的梦境住民,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你的同伴快死了。”
她声音清冷地开口,像是在同某个看不到的存在说话。
紧接着,她的声音内部似乎发生了奇异的转变,变得清脆而元气满满,仿佛换了一个人,
“本姑娘相信她们!”
“这点小磨难,绝不会是我们开拓旅途的终点!”
“呵……”魔祖的人格嗤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
“又想表达你那套天真可笑的说辞吗?”
“你可知「哲学胎儿」的含义?”
“呃……”那清脆的女声明显愣了一下,显得有些迷糊,“那是啥呀?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魔祖瞬间沉默了下来,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合着你啥也不知道,就硬凭着那股盲目的信心去相信同伴是吗?
她摇了摇头,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解释,
“顾名思义,孕育哲学之概念的胎儿。”
“用你能理解的话说,就是星神诞生的雏形,拥有部分星神权能的怪物。”
“什么?!”清脆的女声这次是真的惊了,“我们这还没出新手村呢,怎么就直接要打这种规格的敌人了?这剧本不对吧!”
魔祖冷笑一声,带着一种“早知如此”的意味,
“现在,你还认为这仅仅是一次小小的「磨难」吗?”
清脆女声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旋即再次开口,语气却恢复了之前的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跃跃欲试,
“看来是时候让本姑娘出马了!”
魔祖:“???”
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
“当然是该本姑娘出手啦!”那女声又恢复了元气满满,仿佛刚才的震惊从未存在过,
“少了本姑娘,我的同伴当然打不过那个什么什么胎儿!”
“但有了本姑娘加入,齐心协力,那个什么胎儿自然是手到擒来!”
魔祖:“……”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自我安慰?”
她有些无语,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呸呸呸!”女声有些生气地反驳,“本姑娘才没有自我安慰!”
“你这个笨蛋第二人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同伴的羁绊与开拓的力量!”
“本姑娘可是要成为银河球棒侠……的伙伴的人!”
“天下无敌哒!”
魔祖被这番毫无根据的豪言壮语气笑了,她直接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争夺,意识沉入深处,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来来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身体控制权给你,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贯彻你那套爱与正义,然后被现实狠狠打脸的。”
三月七的主人格见状,也不犹豫,立刻接管了身体。
她循着记忆中黄泉斩开梦境、连接现实的那道痕迹,凝聚起六相冰的力量,猛地朝着那片清醒的世界冲去。
眼前的场景开始飞速转换,梦境的绮丽与喧嚣如潮水般退去。
沉默,逐渐被一道悦耳的音乐声以及激烈战斗的能量轰鸣所覆盖。
紧接着,便是一道仿佛源自世界之初的宏大声音,响彻整个殿堂:
“太一啊!蒙召归来吧!”
这声音蕴含着无上伟力,直接吓了小三月一跳,她下意识地全力催动六相冰,湛蓝的寒冰护盾瞬间展开,将身旁不远处几乎力竭的同伴们笼罩了起来。
而另一边,星宝、瓦尔特、姬子、丹恒等人已是强弩之末,伤痕累累。
她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太初有为」那不讲道理的规则打击,自然知晓这能力的离谱与无解。
这凝聚了“神主日”与“哲学胎儿”力量的最终一击,根本就不是此刻状态下的她们所能抵抗的。
就在众人即将被那浩荡神光吞没,陷入绝望之际——
璀璨的六相冰,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轰然降临!
并且恰好挡住了「太初有为」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段攻击能量洪流。
“我没来晚吧?”
小三月看着跪倒在地、气喘吁吁的同伴们,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不好意思。
瓦尔特见状,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勾起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他推了推眼镜:
“来的正是时候,小三月。”
姬子也是面露惊喜,强撑着站起身:“你的……‘魔阴身’好了?”
“哎呀,都说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正经魔阴身啦!”
小三月挠了挠头,似乎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搞定这个大块头再说吧!”
随后……
便是堪称“爱与正义”的群殴现场。
恢复了完整战力的星穹列车组,配合着知更鸟的同协之力,以及各方力量的协助,终于艰难地压制住了“哲学胎儿”。
星期日:剧情杀!这绝对是剧情杀!
之后的收尾工作,与某种既定的“历史”轨迹大同小异。
在经历了盛大的鲜花、掌声与来自匹诺康尼乃至星际和平公司的感谢后,列车组众人获得了匹诺康尼的部分股份作为酬谢。
但所有人第一时间却都没有心情庆祝。
她们利用公司的医疗资源、黑塔的人脉,心急如焚地为小三月安排了全面而细致的检查,试图弄清楚她“魔阴身”的根源与治疗方法。
最终的诊断结果一致:人格分裂症。
治疗方向理论上无非三种:
一、通过意识手术或强大外力手段,切除或封印第二人格。
二、寻求人格融合,以主人格为主导,消化吸收第二人格。
三、放任共存,学习与第二人格沟通共处,尝试引导其向善。
面对这三个选项,列车组的众人和小三月的主人格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完全忽略了前两条看似“一劳永逸”的方案。
她们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最艰难、最不确定的第三条路:接纳魔祖的存在,尝试将她视为列车组的新成员,一个独立的、需要帮助的同伴。
她们开始主动与那个冷漠的“魔祖”意识对话,分享旅途中的趣事、美食,邀请她“出来”看看风景,哪怕得到的回应往往是沉默或冰冷的只言片语。
至于魔祖……
她在这个过程中,大部分时间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抵抗,也鲜少有言语。
只是默默地通过三月七的眼睛,观察着这一切,观察着这群人的所作所为。
但她心中却积攒了越来越多的疑惑。
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因痛苦和背叛而生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第二人格。
明明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甚至堪称危险的附属存在。
为什么这些人,却放弃了最简单、最安全的“治疗”方法,选择了最麻烦、最危险的一条路?
她们图什么?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
所以,在某个夜深人静,只有意识空间内星光闪烁的时刻。
魔祖终于忍不住,向那个睡得迷迷糊糊的主人格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小三月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齿有些不清地回答,
“因为……我和她们说了呀……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只是生病了而已……”
“而且……”
她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渐小,
“而且你酷酷的……以后帮本姑娘耍帅……就靠你啦……”
魔祖沉默下来。
这个答案简单得甚至有些幼稚,却让她心中某处坚硬的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
半晌,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你不怕我有一天会吞噬掉你,彻底占据这具身体吗?”
三月七的主人格似乎在半梦半醒间撇了撇嘴,嘟囔道:
“本姑娘才不怕呢……你可是本姑娘的第二人格……再怎么酷……也只是个笨蛋人格……才不会真的做那些坏事呢……”
“有空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明天该怎么赢得枕头大战……本姑娘今天还指望你发力……结果你根本放不开呀……”
说着,小三月啊呜了一声,脑袋一歪,便又陷入了婴儿般纯净的睡眠。
而魔祖则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的冰冷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怔愣所取代。
同伴……
真是个……既奢侈又愚蠢的词汇。
接下来的日子,三月七的魔祖人格像是彻底沉寂了下去,再也没有主动出现过一次,更没有尝试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但三月七的主人格知道,她一直都在。她能感觉到那份冰冷的意识始终在深处,通过自己的眼睛,默默观察着这个世界。
所以,小三月也并未在意,反而更加积极地去生活。
她每每在玩闹嬉戏、品尝宇宙各地美食、体验新奇事物,感受到极致快乐的时候,就主动将自己的意识稍稍后退,将身体感官的主导权短暂地、不完全地让渡给魔祖人格,让她也能“尝”到冰淇淋的甜,“感受”到游乐园过山车的刺激,“看到”舞台上绚烂的灯光。
失去记忆的小三月并不知晓魔祖人格诞生的具体原因,但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魔祖那深植于核心的冷漠,以及潜藏在冰冷外表下,那对众生万物莫名却无比庞大的仇恨与怨毒。
那股仇恨强大而黑暗,让小三月的主人格都不敢轻易去触碰深究。
但奇妙的是,每一次,当小三月主导着身体去享受生活、感受快乐、传递善意,并将这些正向的体验共享给魔祖时,那片冰冷的仇恨之海,仿佛就会被注入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流。
那些负面情绪并没有消失,体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但其本质,却开始悄然发生改变。
仇恨依旧存在,却逐渐被“品尝到甜味”、“感受到刺激”、“看到绚烂”这些具体的、鲜活的、甚至略带欢欣的记忆所包裹、所浸染。
这感觉就像是在玩一款极其特殊的养成游戏,甚至是一款能看到那漆黑进度条逐渐被染上其他颜色的游戏。
小三月对此乐此不疲,更加热衷于分享一切美好的事物给那位“酷酷的室友”。
于是。
又是一段漫长而温馨的旅途过去。
她们去冰雪覆盖的雅利洛-VI玩了激动人心的以太战线,去了仙舟罗浮体验了古色古香的模拟经营游戏,回到了匹诺康尼享受了“快乐的”折纸小鸟对对碰……
而魔祖那片浩瀚的负面情绪之海,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染上了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的其它色彩——
虽然主体仍是怨毒与仇恨,但其上已然漂浮着点点星光般的欢欣、好奇、甚至是一丝极淡的归属感。
即便那些负面情绪的“量”未曾减少,但其“质”却已悄然迥异。
而就在这一瞬间——
周遭的一切开始剧烈地失真、扭曲,如同被打碎的镜花水月。
真实的记忆洪流冲破了伪装的堤坝,轰然回归!
怔愣间。
众人再度回到了修罗界那片荒芜的星域之中,周牧那略显复杂的神情映入眼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当真不会想到……”
周牧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感慨,目光落在眼神似乎有些恍惚的魔祖身上,
“你们居然真的能让一尊根植毁灭欲望的大魔,选择放下……”
这话,确实是周牧的心里话。
以他的伟力,自然可以轻易抹除魔祖的人格,或者将她的状态刷新回某个“纯净”的节点。
但正如魔祖自己所言——人易救,心难救。
即便强行刷新,发生过的一切终究无法真正抹去,那深刻的痛苦与怨恨依旧存在于时间的长河中,成为永恒的烙印。
他未曾料到,这群人竟用这种看似笨拙却充满温暖的方式,做到了连他都觉得棘手的事情。
众人听闻此言,第一时间便将视线转向了魔祖。
然后惊愕地发现,魔祖竟真的放弃了先前那般冰冷死寂、蓄势待发的姿态,气息内敛,甚至将身体的主导权完全让渡给了三月七的主人格,自己则退居意识深处,只是默默地看着。
要知道,此刻正是魔祖人格最好的、吞噬主人格彻底占据这具身体的时机。
而她选择了放弃,这无异于前功尽弃,意味着她主动断绝了那条最“便捷”的道路。
这只能说明……
魔祖,是真的在某种程度上,被触动,被改变,暂时选择了放下那毁灭一切的欲望。
“嘶……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星宝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开始吐槽。
她知道老登方才的一切很大程度上是在演戏、在逼迫、在创造一个极端情境来考验和引导,但她却没想到这次演戏的效果居然能这么好。
按照老登那些剧本往常的崩坏趋势,不应该直接玩脱了吗?
而姬子、瓦尔特等人,却在此刻暗自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瓦尔特适时上前一步,推了推眼镜,面向周牧,
“看样子,是不需要阁下再出手‘净化’了。”
周牧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列车组众人,又深深看了一眼迷茫的三月七,最终缓缓点头:
“可以。”
“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若有朝一日,她心底的魔性再次压过人性,重蹈覆辙,我不会像今天一样再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不劳阁下费心!”瓦尔特的回应依旧不咸不淡,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
而他身后,知根知底的姬子、安禾、丹恒等人,看着瓦尔特那“伟岸”、“有担当”、直面终极boSS而毫不退缩的神情,内心都不由得有些惊为天人。
合着这里面,就杨叔您老人家还没认出眼前这位究竟是谁吗?
你是真不怕他以后给你穿小鞋、往你房间里塞咕咕钟啊!
周牧“似乎”并未因瓦尔特生硬的态度而动怒,也没有再理会此间种种复杂的情绪纠葛。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远方那初生不久、却已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六道轮回世界。
“真美啊……”他由衷地感慨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话音刚落。
无与伦比的神性光辉自他体内自然流露,不再带有任何压迫感,反而如同温和的潮水,顷刻间便弥漫至整个墟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股神性的作用只有一个——
遵循那由无数牺牲与奇迹共同铸就的新规则,将众生与万物的“存在”本质,编织成一条条璀璨的因果之线。
然后……
向着某个核心,聚合为一!
下一瞬——
在那璀璨浩瀚的“存在”洪流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开始由虚化实,缓缓浮现。金色的发丝,闭合的眼眸,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继而,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流露出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化为清澈与了然。
“景元?!”
“将军?!”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特别是镜流,整个人的身躯微微一颤,眼眶瞬间泛红,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剑。
她们都以为那位算无遗策的神策将军再也回不来了!
而周牧看着这个于存在洪流中重生的神策将军,嘴角的笑意完全抑制不住,带着无比的欣赏,
“恭喜了,景元。”
“你用你的意志与牺牲,完成了对一个庞大世界的救赎。”
刚刚苏醒的景元,意识似乎还沉浸在化身世界基石的浩瀚感中,但仅在刹那之间便理清了前因后果以及自身现在的状态。
他看向周牧,先是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景元,见过离尘司命!”
“多谢司命成全之举。”
说完,他便环顾了一下修罗界四周,感受着脚下这片与他生命紧密相连、因他而存续的世界,也和周牧一样,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露出一个灿烂而释然的笑容,
“居然……真的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感慨,周牧便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别高兴的太早。”
“景元啊,你现在应该已经意识到自身状态的特殊性以及随之而来的问题了吧?”
景元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反而摇了摇头,语气轻松:
“景元省得。”
“此间万物众生,此刻之六道轮回,其‘存在’皆系于景元一人之身。”
“故此,景元此生,恐不可离开墟界半步,否则世界根基动摇,可对?”
他说的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甚至没有半点不甘?”
周牧这次是真的有些惊了。
永恒的束缚,于一方天地虽为至高,却也意味着放弃外界无限的星空。
“难过不至于,些许失落倒是有一点。”景元笑着开口,目光扫过激动的镜流、卡芙卡,以及列车组的诸位朋友,
“但总归,景元已经将仙舟罗浮的责任与未来,完整地交托给了符卿。”
“如今又能以一己之力,救下如此一个浩瀚而充满生机的世界,守护这万千生灵。”
“两相比较,此刻心中倒是欢欣与满足更多一些。”
周牧闻言,眼神突然有些迷离。
他在景元那洒脱而坚定的笑容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种不计较个人得失、不沉湎于自身命运、只为守护生命与文明存续的纯粹意志,与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最初的原动力,是何其相像……
“哈……”
莫名的,周牧又一次放声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震荡法则的笑声!
自无穷高、无穷远处,超越时空的界限,一道无比宏大、蕴含着“过去”、“现在”、“未来”无穷信息的洪流,如同受到召唤般,轰然降临墟界中心!
它刚一出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位格最高的黄泉和刚刚经历蜕变的三月七在内——视线中便开始飞速闪过无数纷乱破碎的画面:那是属于无数种过去、可能发生的未来、以及基于此刻选择衍生的无穷可能性!
又是一个瞬间!
这道庞大的信息洪流像是终于判定住了方位,它在周牧身旁亲昵地流转环绕了一圈,仿佛在表达感谢与告别,然后义无反顾地、一头没入了景元的眉心之中。
而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感知到了这道信息洪流的本质——
「神权·三生」
「死亡以自身为基,构造轮回,操控命运洪流」
周牧见状,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无比肃穆、庄重,
“向死而生,方能羽化飞升!”
“三生的最终仪式,便是抛却既定命运,抛却固有存在,抛却过去未来的束缚,于寂灭中复苏,以一人之心魂,得证万生之存续!”
“恭喜了,景元。”
“你将于此刻,于此界之中——”
“荣登「彼岸」!”
话音刚落,景元周身的气息便开始了无休止的疯狂膨胀与蜕变!
lv.75 → lv.76 → lv.77……
lv.85 → lv.86 → lv.87……
lv.95 → lv.96 → lv.97……
直至——
「lv.100·洪荒天道·景元(天道加持)」!
磅礴的威压自然而然地流露,却又带着一种温和的包容,与整个六道轮回产生了深刻的共鸣。
“好好消化这份收获吧,景元。”
周牧微笑着叮嘱,“即便你只有在六道轮回范围之内,才拥有这完整的「彼岸」位格与世界加持。”
“出了此界,你依旧是那个需要苦修的太乙金仙。”
“但总归……你凭借自身意志,赢得了这方天地和「三生」的认可,也拥有了……随时离开六道、去看一眼外面星空的资格。”
说着,周牧不再理会闭目凝神、全力归纳吸收着“彼岸”位格浩瀚力量的景元。
他将视线再次看向经历了这一切、神情各异的众人。
随后。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周牧收敛了所有神性的光辉,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朝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诸位的付出与坚持。”
“作为回报,诸位在此番墟界之旅中所收获的一切力量、感悟、乃至神器,皆可随心带离此界。”
“但切记,”他的语气转为严肃,
“勿要将墟界独有的力量体系随意教授与寰宇众生,以免引发不可测的因果紊乱。”
“外界生灵的未来,当由他们自行演化。”
“言尽于此。”
说完,周牧不等众人回应,便轻轻挥手,在众人身前开启了一道稳定而深邃的、通往浩瀚寰宇的传送门。
随后,他的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光影,消失在修罗界的星空之下。
众人的复杂心情暂且不论,此刻的周牧,心中却还惦念着另一件事。
他有些疑惑,为何自己方才收束所有分身意志时,唯独感应不到“彼岸周牧”的回归?
难道被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绊住了?
以“自己”的性格,不该如此才对。
于是……带着这份疑惑,周牧一步踏出,直接跨越无尽时空,降临到了超然物外的自在天界控制中枢。
然后……
他便看到了一个瘫在控制中心软椅上、骨瘦如柴、眼眶深陷、气若游丝、几乎不成人形的“自己”。
周牧(本体):“……”
彼岸周牧(本体):“……”
已逝的腰子哥:“……”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周牧的本体艰难地开口,目光从那个惨不忍睹的彼岸周牧,缓缓移到旁边那位……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周身散发着澎湃能量波动、正意犹未尽舔着嘴唇的黑塔女士身上,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彼岸周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了个近乎虚无的白眼,颤抖地抬起一根皮包骨头的手指,指向身上那仿佛不知疲倦的“罪魁祸首”,气弱如丝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事故现场……还不……清晰吗……?”
“快点……他妈……救……我……啊……!”
黑塔妩媚地笑了笑,优雅地站起身,理了理并无需理睬的衣襟,看向降临的周牧本体,语气带着一丝科学探究后的满足:
“看来,一段充满探索意义的美好时光,终究还是要结束了呢。”
「lv.95·合欢女王·黑塔」
周牧看着黑塔那离谱的等级,再感知了一下彼岸分身那几乎被榨干、只剩空壳的状态,瞬间明悟了此间种种,然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惨遭毒手彼岸周牧,
“玄幻侧的高阶阴阳秘术??!”
“你的本源……让她硬生生给‘吃’没了?!”
彼岸周牧闻言,消瘦的脸庞滑下两行无比清晰、饱含绝望与悲愤的清泪,用尽最后的气音断断续续道:
“我的力量……被小依……用神性权限……提前抽走了大部分……只给我留下了……固定的金仙境界躯壳……”
“黑塔……她……她用不知从哪学来的……采补秘法……硬生生……从我这固定的金仙境界里……压榨……撬动……采补到了……大罗层次……”
“你猜猜……”
“……她到底……‘实验’了……多少次?”
周牧:“……”
他直接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能用这种水磨工夫把固定境界的能量都给撬动升华……
这他妈得是恒河沙数级别的次数了吧?!
而伟大的黑塔女士却只是无所谓地勾起嘴角,仿佛在陈述一项有趣的实验数据:
“别这么看着我。”
“只是一项关于‘能量层级跃迁可能性’的科学实践罢了。”
“我也没曾想到,你们这个体系下所谓‘大罗’的奇妙境界,居然真的可以通过极致的量变积累,引发质变。”
“虽然过程重复了些,但结果很有价值。”
“等出去之后,我准备让我的其他‘姐妹们’也试着复现一下这个过程……”
周牧瞬间瞪大了眼睛,头皮发麻。
他抹了一把额间并不存在的冷汗,然后看向那个奄奄一息的分身,语气沉重:
“「我们」之前的担忧和判断是对的!”
“黑塔此女,智慧与行动力都太过危险,必须要狠狠遏制!”
说完,他不再犹豫,直接动用神性,虚空刻画法则符文。
下一刻,闪烁着幽光的镣铐再次凭空出现,无比牢固地戴在了黑塔的手腕,以及她那双裹着紫色丝袜的脚腕上,强大的封印之力瞬间弥漫开来。
黑塔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似乎早有预料,
“啧,本体和分身都一个德行。”
但她倒也没太挣扎,而是优雅地顺势靠在一旁的软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周牧,
“说吧,大费周章地把我‘锁’起来,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直接点。”
她一眼就看出了周牧另有目的,索性直接挑明。
周牧咂了咂嘴,对这女人的敏锐感到些许棘手。
要不是有钳制她的手段,自己还真不敢将接下来的计划对她全盘托出。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
“此间洪荒之事,已基本了结。”
“有景元的意志作为核心,这个新生的世界今后应当能走上正轨,不会再有大的波澜。”
“待到此界反天之事尘埃落定,一切秩序重塑,我会将这个世界正式纳入我的世界树体系,重新在墟界开启第二纪元。”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周牧的目光变得深邃,
“利用你的智慧,帮我架构并编程另一个世界的命运轨迹。”
黑塔挑了挑眉,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另一个世界?架构命运?听起来比研究你这个单调的分身有趣多了。”
“细说,侧重点是什么?”
“侧重点是,”周牧缓缓道,“要让那个世界的主角团,在他们的旅途中,持续地、高强度地产生情绪波动,特别是……”
“负面情绪!”
“绝望、痛苦、愤怒、挣扎……这些情绪的烈度与频率,需要达到一个临界点,但又不能真正摧毁他们的核心意志。”
“这其中的微妙平衡,需要你自己来精确掌控。”
黑塔闻言,眼中闪过大量数据流,似乎已经开始进行推演建模,她轻轻点头:
“听起来是个精细活,很有挑战性。”
“可以,我接了。”
“把那个世界的具体信息参数交给我吧。”
周牧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凝聚起一丝璀璨的神性光辉,蕴含着大量的信息,将其直接打入了黑塔的意志之中。
“那是一个存在于虚无表征之中的奇特世界。”
“其法则与常态宇宙迥异,更加……抽象。”
“其名为——”
“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