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晴见得利哥儿突然吐血,慌忙将他扶住,急切问道:
“利哥儿,你怎么了!”
利哥儿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那王丙下手真特么狠,没事,我歇会就好。”
浣晴扶着利哥儿到墙角下的干草堆里坐了,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怎么样,我应该不会死吧?”
利哥儿见得浣晴紧张无比,惨白的脸上露了个笑。
浣晴好半晌才松开了手,紧皱的柳眉松了松,盯着利哥儿:
“你为什么要帮我?”
利哥儿见得浣晴眉头松开,知自己虽有伤,但应该还死不了,调侃道:
“无他,因为本少爷善。”
浣晴与利哥儿对视着:“还有呢?”
利哥儿被浣晴问的有些懵,眨巴眨巴眼睛:
“你打我那么多次,你要是死了,本少爷找谁报仇去?”
浣晴有些失望:“就因为这?”
“那不然呢?”
“你在公堂上说的那些话…”
“害,那不是为了脱身瞎编的么!”
“真的?”
“当然!”
浣晴俏脸一板,俏目瞪着利哥儿,一脚踹了过去:
“你离我远点!”
“你这丫头是不是脑子有病!”
利哥儿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脚,勃然大怒:
“我好心救你,被弄成这样,你居然踹我?你果然是白眼狼!”
浣晴气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利哥儿听得这话,指着自己鼻子:
“我不是好人?你有没有点良心,因为你,我都在这大牢中过年了!
若不是我,你早被人砍成几段了!”
浣晴气鼓鼓的看着利哥儿,眼珠一转,突然又笑了:
“算你好心行了吧,哎,你今年多大。”
利哥儿见得浣晴一会生气,一会笑。
暗道她莫不是真脑子出问题了,悄无声息的挪远了点:
“我凭什么告诉你!”
浣晴哼道:“看你这样子,不说我也猜得到,最多不过十三,小屁孩!”
利哥儿听浣晴说他只有十三,还说他是小屁孩,又怒了:
“你才是小丫头片子!小爷我虚岁十八了!”
利哥儿却是没有胡说,昨天是十六,虚岁十七,但今天不是过了年了么,说虚岁十八勉强说得过去。
一天就长一岁,没毛病。
浣晴扑哧一笑:“你及冠了?看着不像啊?你这虚了两岁吧?”
“昨天过年又长一岁,有问题?好像你岁数挺大似的,几岁了?”
“本姑娘凭什么告诉你!”
浣晴哼了一声,突然低下头去轻笑,小声念念有词:
“傻呼呼的,原来明年就及冠了,嘿嘿。”
利哥儿见得浣晴神神叨叨的,又悄悄挪远了点。
他有些害怕也是有原因的。
先前浣晴对王丙起了杀心,使出那等同归于尽的禁术武功时,突然似变了一个人,暴戾可怖。
利哥儿与她打架那么多次,从未见过她那般模样。
现在浣晴忽喜忽怒,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狼看羊一样。
这间牢房僻静,且只有他与浣晴两人。
若是浣晴脑子出问题了,又发起狂来,利哥儿有伤在身,跑都跑不掉。
如若被她在这牢里按着打一顿,那就真比六月下雪还冤了。
“咳,我且问你,你大半夜的又是去亲王府,又是去西门府,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何非要杀他?”
利哥儿连忙换了个话题,这也是他急切想知道的。
浣晴闻言,古怪的表情隐去,却是反问道: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来燕安了?你又盯我的梢?”
利哥儿自不可能告诉浣晴,他是想用鞭炮吓她时,发现她半夜往燕安跑,所以才跟了上来。
“嘁…谁稀罕盯你的梢,我是闲得无聊出来瞎逛,正好看见你鬼鬼崇崇的…
哎,不对,是我先问你的!”
浣晴自是不信利哥儿的鬼话:
“你盯就盯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非要杀西门楚?”
浣晴自然也不可能告诉利哥儿,是瑞云县主派她来的。
“本姑娘行事全看心情,我看他不爽罢了。”
“不想说就别说,找这种借口!不过,我姐夫来了,你不说也得说。”
浣晴闻言神色一黯,她或许可以糊弄利哥儿,但怎能糊弄得了姜远。
若是被姜远逼问出来,那瑞云县主岂不是要完蛋。
瑞云县主曾对姜远说过,所有事皆任凭他做主。
若是被姜远知道,瑞云县主所做的与所说的不一样,姜远以后又怎会再信她。
但浣晴也清楚,瑞云县主有自己的心思,她想亲手报仇,也为了能留在姜远身边。
而不是被动去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瑞主县主只想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事成之后再向姜远坦白。
但姜远今日若是从浣晴这里,提前被动知晓,姜远对瑞云县主刚建立起的信任,就会瞬间崩塌。
姜远也许会想,瑞云县主今日可以瞒着他这么干,那么以后其他事呢?
以此类推,姜远又怎会让瑞云县主留在身边。
这关乎姜远与瑞云县主彼此之间的信任。
浣晴银牙咬了咬,又看向利哥儿:
“利哥儿,我且问你,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救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利哥儿想也没想,张口就来:
“我喜欢你?你想多了!我救你,是因为西门楚那狗东西,与我姐夫不对付。
他想抓的人,我肯定要救,今日就算不是你,换成别人,我还是会救。
再者,你以前打我那么多次,我要将仇报回来,自不能让你就么被人杀了,否则日后我找谁报仇去。”
浣晴突然惨笑一下,又低下头去,轻声道:
“那我谢谢你了,你想打赢我,得好多年以后了。
今天我给你报仇!”
浣晴猛的抬起头来,扬了掌就往自己的天灵盖上拍去。
“你疯了!”
利哥儿大惊,也不顾有伤在身,飞扑过去。
浣晴拍向自己的那一掌,又结结实实的打在利哥儿背上。
“哇…”
利哥儿又吐出一口血来。
“利哥儿,你怎么了!”
浣晴见得利哥儿又吐血,也顾不上自裁了,连忙半抱着他,声音已是带了哭腔。
利哥儿愤声道:
“我特么的认识你,就没有走过一天好运,别人打得我吐血也就罢了,你还要补一掌…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你是怕我死得不够快…”
浣晴落下泪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就是有意的…你这丫头片子,定是使那禁术弄得脑子不清醒了!
你拍自己的脑门,就想还了欺负我的仇,你做梦!
你得等我好了,我要亲手嫩死你!”
浣晴眼泪哗哗的掉,她也是有苦难言,她怕姜远来逼问她。
只有自己死了,瑞云县主做的这件事,姜远才不会被动知晓。
浣晴要给瑞云县主留出主动坦白的时间。
浣晴抹了抹泪:
“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你当我疯了吧。”
利哥儿何等机灵,此时听得浣晴这话,反倒不觉得浣晴真疯了。
他与浣晴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这丫头往日里泼辣至极,揍他的时候可没半点留情。
利哥儿暗道,浣晴断不会因为今日她被自己救了,就会对以往揍自己的事,愧疚的要自寻短见。
定然有其他原因,肯定是哪句话刺激到她了。
利哥儿眼珠转了转,躺在浣晴怀里哼哼唧唧:
“你要死等会再死,这大牢里就我们俩,我身受重伤,你死了谁来照顾我?
而且我听说自尽之人,会转生成猪。
你若是转生成母猪的话就惨了,一窝得下十个崽,一年得下两窝。”
浣晴正自难过,听得利哥儿这话,又忍不住笑出声,不自觉的嗔道:
“你才转生猪呢!你才一年下两窝崽呢!”
“我若转生成猪,也是一头俊朗的公猪,公猪媳妇多,我求之不得。”
“呸,就你?瘦骨嶙峋,你还想媳妇多!”
“我哪瘦了!来,捏捏,哪儿不是肉。”
两人说笑一番,浣晴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利哥儿这才仔细回想,到底是先前哪句话出了问题。
“咳,浣晴,你喜欢我?”
利哥儿想了想,估计是这里出了问题。
先前浣晴不是问他喜不喜欢她么,利哥儿怎么答的。
留着她日后报仇。
难道这丫头真的喜欢自己?
难道清宁姐姐说的是真的?
浣晴一见着他就打他,打是情骂是爱?
利哥儿光想想就打寒颤,那这特么的这份情也太疼了,受不起啊,这丫头下手贼狠。
浣晴听得利哥儿这般问,带着泪的俏脸又红了,娇羞的啐了一口:
“呸,谁喜你!喜欢猪都不会喜你!”
利哥儿在某些方面,比木无畏还迟钝,听得这话却是长松一口气:
“那就好。”
浣晴俏目又一瞪,轻哼了一声,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咽了回去。
利哥儿又想了想,既然不是自己伤到了浣晴的自尊,那就是其他原因。
“浣晴。”
浣晴有些失神,极柔的应了声:“嗯?”
利哥儿道:“你怕我姐夫会来问你,为何行刺西门楚?”
浣晴闻言回过神来,却是不敢再应利哥儿,她怕利哥儿也追问原因。
利哥儿见浣晴沉默,暗道猜对了。
利哥儿笑道:
“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你上次来杀西门楚,我与我姐夫认出你就是那刺客后,我姐夫逼问过你没有?
上次都没问你,这回他会问么?”
浣晴猛然清醒,暗道:对啊,上次她行刺西门楚,姜远去布店试探,断定是她干的后。
却是没问她为何去刺杀西门楚,甚至连提都没提,更别说逼问了。
只是警告她与柳娘,在鹤留湾要安生本分,别的没了。
利哥儿说的对,这回应该也不会问吧。
“哼!还不是你吓我!说什么,你姐夫来了,我不说也得说!”
浣晴突然又怒了,用力拧着利哥儿的脸。
“哎!松手!我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利哥儿拍开浣晴的手: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怕我姐夫问你,你刺杀西门楚,与我姐夫关系又不大。
对了,你们那杀手组织叫什么,有多少人?杀一个人收多少钱?”
浣晴惊诧于利哥儿的脑回路:
“你认为,我是杀手?”
“难道你不是?”
“是!”
浣晴很爽快的点了头,这回就有了完美的解释了。
杀手嘛,不出卖主顾,自然不能对别人解释为什么。
“原来你真是。”
利哥儿见得确认了,很是好奇,他没少听杜青扯江湖上的八卦。
据说杀手组织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回遇上个活的了。
“快说说,你们平时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人给钱,你们就帮杀人?”
“那不能告诉你,你也少打听,反正不会杀你就是了。”
“嘁,不说拉倒,我还不稀罕呢!”
利哥儿缓缓闭上眼睛,头一歪:
“你抱稳点,我好累,我睡会。”
浣晴大惊,抓着利哥胸口猛摇,急声叫道:
“利哥儿,你怎么了!你别睡!你别死!你也等会再死啊,等个百十年再死啊!”
浣晴已是慌了神,正要唤人救命,利哥儿又睁开眼来:
“你叫唤个甚,我就是困了!我不死也要被你吵死!
让我睡会,一会我姐夫来了,我好有力气扛揍。”
利哥儿很有自知之明,他虽是为救浣晴才落得这牢中,但却牵连到了姜远。
以姜远的脾气,来了定要揍他。
而且,姜远应该马上就到了,这天已亮了已有许久了。
但他却是不知道,姜远的确快马进了燕安,并没有第一时间来京兆府,而是径直去了皇城。
昨夜侯府放烟花时,姜远就已发现利哥儿不见了,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利哥儿是大人了,姜远也不可能将他拴裤腰带上,时时看着他。
还以为他喝了酒,回他自家小院歇息去了。
谁料今日一大早,巡城兵马司的宁校尉赶来侯府禀报。
他这才知晓利哥儿惹出了大麻烦,人已经进了京兆府大牢了。
而就在姜往燕安赶的时候,刚到得半路,便遇上天子派来传旨的太监。
言称赵祈佑急召他入官,百官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就等他了。
姜远已是可以想到,一会儿定会许多人要跳出来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