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单手持剑,将冰凉的细剑架在利哥儿脖子上,一双秀目中尽是警惕之色。
利哥儿先是一怔,随后淡然一笑:
“哟,你这小乞丐,小爷哥俩为了救你,差点被人宰了,你就这般对待救命恩人?
就算救条狗,它还会摇尾巴呢。”
柴阳帆稍一用力,将矮榻举高了一些,只要乞儿有异动,当头就给她砸下去。
不过脸上却是露着憨厚的笑:“小哥,你这就不厚道了,白瞎了俺们救你。”
其实利哥儿只说前面那句就挺好,可他却偏偏加一句‘救条狗也会摇尾巴’这种话来。
乞儿听得利哥儿这般嘴贱,眼中寒光一闪,细剑压近了一分,低喝道:
“嘴巴放干净点!”
利哥儿呵呵一笑:“怎么,我们救了你,你拿剑架我脖子,这是江湖道义么?我说的有错?”
“你!闭嘴!”
乞儿其实早就醒了,她藏在矮榻之下,虽然看不见包间里的情形,但却听了个真切。
利哥儿与柴阳帆拼死相救,她又怎能不知。
用剑架利哥儿的脖子,不过是出于防备的本能,以往她极少与人来往,对大多数人都抱有戒心罢了。
利哥儿听得乞儿的声音清脆,愣了愣又笑道:
“原来是个小丫头片子,你也真是好胆,宰相都敢行刺,说说吧,宰相对你做什么了?
宰相的口味这么糙的吗?”
利哥儿每一句话都是又混又贱,其实他也分不出这乞丐是男是女。
乞儿脸上的污垢实是太厚了,身形又板正,听得她的声音却又是女子之音。
利哥儿倒也不是经常这么嘴贱,如今被人用剑架了脖子,还是被他救的人给架了,心里自然不爽。
乞儿听得利哥儿这等浑话,脏脸一怒,便要喝斥。
利哥儿揪准空档,右手屈指一弹,弹在剑身之上,将剑弹偏了开来。
与此同时,利哥儿左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拍出,一掌劈在乞儿受伤的肩头之上,将她震了出去。
杜恒祥的关门弟子,再怎么菜也是有真功夫的。
更莫说利哥儿又好武,在杜恒祥与杜青高压的威逼之下,想不快速提升功力都不行。
乞儿的武功其实也极高,甚至高过利哥儿一大截,但现在重伤在身,已是强弩之末。
又经利哥儿拿浑话激她情绪,一个分心之下,便被利哥儿夺了剑,人也被打飞了出去。
乞儿翻身出去后撞在墙上,后背上的断箭杆被墙一撞,刺得没了柄,整个箭头从前面穿了出来。
这么一整,老惨了,一大股血被箭头带了出来。
乞儿惨呼一声,满脸恨色:“你!真是卑鄙小人!”
利哥儿呸了一口:“小爷好心救你,你拿剑架小爷脖子,你个白眼狼!”
乞儿满脸痛苦之色,她也知自己理亏,但却不肯认错,一双秀目盯着利哥儿:
“把剑还我!”
利哥儿把玩着手中的细剑,笑道:“还你?你又拿着剑来架我脖子?
小丫头片子,刀剑还是少玩的好,今日你运气好,遇上小爷哥俩,否则你早被那些护卫剁了!”
乞儿上下打量一番利哥儿,见得这货一脸的混账样子,年岁估计都未及冠,却将自己叫成小丫头片子,顿时又怒又恼。
利哥儿拿着细剑舞了个剑花,往地上一插,问道:
“说说吧,你为何行刺西门楚?”
乞儿咬牙道:“关你何事?快将剑还我!”
“哟呵?你这气性倒不小,我就不还,你能怎么着!
别忘了,你的小命,是我们救的,你这态度也不行啊!”
乞儿脾气也倔,本来说一句谢谢,再以江湖上的话术,说上一句什么,今日大恩,在下没齿不忘,这事儿就过去了。
但利哥儿那张嘴太贱,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不带脏字的。
且,脏话中句句提救命之恩,弄得似要挟恩图报一般。
现在还抢了她的剑,这让乞儿越想越气,越气,脾气就越倔。
“你还不还!”
“不还不还!我就不还!你过来打我啊!”
利哥儿到底年少,说着还扭起了屁股。
乞儿气得牙齿打颤,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顽皮的小屁孩。
在乞儿看来,利哥儿虽也长得高高大大,但绝对没自己年岁长,这就是一个熊孩子。
“好!我记住你了!”
乞儿咬牙切齿,此时受了重伤,定然打不过利哥儿,更莫说,边上还有一个举着矮榻,满脸傻笑的大个子。
那矮榻也不轻,那大个子举了这么久,却是轻若无物一般。
不用想就知道,此人不是外家高手,就是天生神力。
利哥儿咧着嘴:“记住我的人多了去了,还怕你个小丫头片子?
哎,我说,你这伤得不轻,弩矢射伤不好治,正巧,小爷对弩矢之伤颇有心得。
你求求我,我就给你治一治。
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凭你敢去刺杀西门楚,小爷敬你是条汉子。
啊,不,敬你是个丫头片子。
但,前提是,你得求我。”
利哥儿口水沫子横飞,如同一只苍蝇嗡嗡乱叫。
乞儿只觉气血上涌,不但左肩的伤口痛,脑瓜子也痛。
如若自己不是受了重伤,此时定然扑过去,掐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嘴缝上。
“你…就是个无赖!混蛋!”
乞儿实是受不了了,突然窜身而起,从身后的窗户窜了出去。
连剑也不要了,剑鞘也没拿,反正刚才已是听清利哥儿的来路。
等得伤好了,打上丰邑侯府去再收拾他。
“小子,你最好别把我的剑弄丢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黑暗中飘进来一句话后,乞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走了?这丫头片子的轻功不差啊?都快赶上我了。”
利哥儿叭叽一下嘴,将插在木板上的细剑拔了。
又将那根掉在地上,伪装成木棍的剑鞘捡了,两相一合又成了一根打狗棍。
“当年,我要饭时,要是有这么根棍子,不知道有多少狗要挨打。”
利哥儿将木棍别在腰间,有点据为己有的意思。
柴阳帆将木榻轻轻晃下,摸着脑袋道:“你不是想将这把剑占为己有吧?”
利哥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有什么,我们救她,她不说谢谢也便罢了,还拿剑架我脖子,我拿她一把剑当报酬合情合理吧?”
柴阳帆道:“那姑娘武功不弱,若是这回没死,他日不得来找你?”
利哥儿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单手拿捏她!
她这把剑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章七叔给我打的那把三尺青锋剑,不得胜过它百倍。
咱们有偿行侠仗义,这剑虽然差,我勉强当它是报酬了!
我跟你说,现在行侠都得要点好处,不要好处不吉利。”
柴阳帆不解的问道:“还有这个说法,头回听说。”
利哥儿手搭在柴阳帆肩头,抖着腿道:
“柴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我师兄免费行侠仗义,上江陵郡的蛇山剿匪,就是因为免费的,后来怎么着,让人家反缴了。”
柴阳帆斜了眼睛看着利哥儿:“若是让你师兄与嫂子知道,你如此编排他们,你就完了。”
窗檐之下,乞儿并没有马上遁走,听得房间里利哥儿这番歪理,气得又气血上涌。
这小子将她的剑抢了去,还嫌她的剑不好,着实可恶。
乞儿银牙轻咬,一个纵身而去,这回是真走了。
利哥儿与柴阳帆却是不知情,今夜又是与人打生打死,又是大吃大喝,闹到现在也累了。
二人往床榻上一躺,不过片刻就睡死了过去,至于明天回鹤留湾挨不挨打,那是明天的事儿了。
今天谁去管明天的事。
而与此同时,格物书院的图书馆下,利哥儿的姐夫,正与木无畏在馆外的石桌前长谈。
“师父,您让弟子明天就走?这么快?”
木无畏一脸惊讶的看着姜远。
姜远的话,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