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发才阴笑着扔下手中的木棒,拍了拍手上残余的辣椒粉,很是得意:
“这辣椒面比石灰还好使,就是有点轻了,下回掺点石灰在里边。”
廖发才嘴里念叨着,走近了踢了一脚向天高,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才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你也有今天!”
廖发才见得向天高还有呼吸,呸了一声,又去看西门看山与西门望水。
只见这哥俩老惨了,手脚皆断不说,胯间已是鸡飞蛋打了。
“啧啧…两位姐妹,兄弟我救了你们的命,日后进了宫,记得帮我要个将军当当…
不对,你们也不知道我救的你们,算了,本大侠也不是挟恩图报之人,问心不问迹嘛…
但也不能白帮你们,拿你们点银两可以的吧?”
没想到廖发才还是个碎嘴子,自言自语叽叽歪歪的说不停,手上也没停。
将西门兄弟与向天高身上的银两、钱票揣自己怀里。
他倒也有分寸,最值钱的玉佩连看都没看一眼。
先前他躲在暗处听得清楚,西门兄弟是宰相家中人,拿了那玉佩是给自己招灾。
除非拿了这东西后,马上远走高飞。
但现在不行了,有了菲儿了,就有了顾虑。
廖发才眼珠转了转,将西门兄弟身上的玉佩拽了下来,塞进向天高的怀里。
这就合情合理了。
廖发才又将先前偷袭的那根木棍,塞在向天高手里。
想了想,又寻来两三根木棍,绞成一个三角形支架,然后将向天高扶起来,让木架将他撑住。
事实证明,三角形最具稳定性。
如此一来,远远看去,就似向天高拿着根木棒,正在行凶一般。
此时已是三更天,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转到这条街了。
廖发才也不敢耽搁,用绳子系在支撑向天高的那个三角架上,随后隐入了黑暗中。
“天干物燥,小心烛…烛…谁…”
打更的更夫猛然看见大街正中,一个高大的汉子,手持一根闷棍当街而立,而地上还躺着两个人,顿时吓得一激灵。
此时躲在暗处的廖发才,将手中的绳索一拉,三角木架塌了,向天高‘砰’的一声栽倒在地,手中的闷棍正好砸到西门看山身上。
那打更的更夫见得这人突然动手,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手中的竹梆子一扔,哪敢向前查看。
“杀人了!杀人了!”
更夫扭头拔腿狂奔,边跑边放声大喊,充满惊慌恐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许远。
廖发才趁得这个机会,将那三根木棍拉了回来,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头也不回的溜了。
此时,正在巡夜的宁校尉,听得叫喊声,心脏猛的一跳,只觉一阵寒意袭遍全身。
“快,过去看看!”
宁校尉听清叫喊声传来的方向,带着二十几个禁军,直奔玄武大街而来。
刚到得街口,就遇见边跑边喊的更夫,连忙拦了,喝问道:“鬼叫什么!”
那更夫见得禁军如见救星,指着玄武大街,颤声道:
“宁将军…杀人了,那头杀人了!”
宁校尉听得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得再问那更夫,带着人便往玄武大街跑。
“我艹!”
宁校尉奔至玄武大街,见得地上躺着三个人,凑近了一看,惊得大步连退,只觉天已经塌了。
“西门公子!表公子!”
宁校尉见得一柱香前,还全须全尾的西门兄弟,此时已是惨不忍睹,颤着手上去轻推了推。
西门看山与西门望水哪有反应,真如死了一般。
宁校尉又上前查看向天高,将他翻了过来一看,又猛吸了口凉气。
宁校尉是认识向天高的,荀中书令府上的护卫头子么,谁不认识。
宁校尉心念急转,觉得自己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一挥手:“将那更夫带上来!”
宁校尉此时反倒不急先救治这三人,而是要审那更夫,因为这更夫是目击者。
那更夫战战兢兢的上的前来,宁校尉喝问道:
“你可看清是谁行的凶?”
更夫看了一眼,见得向天高手里还抓着木棍,木棍落下的位置恰好在西门看山的大腿上,不确定的点头:
“好像…是这个人。”
其实刚才更夫也未完全看清向天高的脸,只见得一个身形高大的歹人,举着闷棍行凶。
现在一看倒在地上的向天高,身形差不多,手中又有闷棍,嘴上说的不确定的语气,心里其实已是认定他了。
宁校尉听得这句话,就知妥了,这事儿就怪不得他治巡不力了。
神仙打架,那让他们打就是。
虽然这其中有个疑点,如果是向天高行凶,为何在行完凶后,他也晕倒了?
这些就不关宁校尉的事了,那是刑部该查的事了。
“快!速报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再去几个人去西门大人家报信!
再将这凶徒绑了!!”
宁校尉探了一下西门兄弟的鼻息,见得还喘气,有条不紊的沉声安排。
刚刚沉寂下去的玄武大街顿时热闹起来,宰相家的三公子与表公子遇袭,这事儿大了。
刑部的军参,也就是俗称的刑部总捕头郑凤英,领着刑部大批捕快,与一个仵作当先赶到现场。
随后京兆府兵曹范举,大理寺寺正梁尚仁,也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
众人一看现场这情形,寒气噌噌往上冒。
宁校尉见得刑部寻了仵作来,忙道:“郑总捕头,快快让仵作回去,我已让人去请郎中了!”
郑凤英却是蹲下身去,先简单查看了一下西门兄弟与向天高的伤势,沉着脸说道:
“此事重大,西门大人的三公子与表公子已是这般,当要先验一下伤。”
郑凤英一挥手,刑部的仵作上得前来,一个捕头拿着灯笼给他照着。
仵作将西门看山与西门望水的衣裳解了,众人见得这伤势,皆暗叫一声完了。
京兆府的范举,与大理寺正梁尚仁拍着腿道:
“别验了,赶紧将人抬去侍中大人府中吧,可别给死在这…可别给耽误了!”
除了刑部总捕头以外,其余人都觉有理。
若是不及时将人送回西门楚家中,万一这哥俩死了,以西门楚的脾气,在场之人都得被扣上一个救治不力的罪名。
就在众人抬着西门兄弟往西门楚府中送时,正好与带着一大群护卫,匆匆而来的西门楚撞上。
西门楚见得儿子与外甥这般惨样,老泪都下来了。
西门楚颤着胡子怒吼:“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这般!”
众人一齐看向宁校尉,等他来回答,也让他来受这第一波怒火。
宁校尉擦了擦额头的汗,抱拳禀道:“西门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的赶到时,就见得西门公子与表公子、以及荀中书令家的护卫倒在一起,中书令家的护卫手拿一根闷棍…”
“你们这些巡城的禁军都是一群废物…”
西门楚暴怒喝骂,骂得一半突然止住,瞪着宁校尉喝问道:“
你刚才说,荀家的护卫拿着根闷棍,也倒在此处?”
宁校尉微低着头,不敢看西门楚那阴寒的目光:
“正是!”
西门楚老牙一咬,手中的拳头紧攥,正要在问,却听得西门看山忽然疼呼起来:
“痛死我了…”
哥俩似有心灵感应,西门望水也在此时醒转,却已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只顾嗷嗷直叫唤。
“看山、望水,你们怎么样了!”
西门楚也顾不得再质问宁校尉,奔至西门兄弟身前心疼的呼唤。
“爹…我好疼…哪儿都疼…”
西门看山见得西门楚,嚎叫的更大声。
“没事!你们受了点伤,没事,爹找人给你们治!”
西门楚安慰了一番,命禁军将西门兄弟赶紧往府中抬。
西门楚的宅邸在朱雀大街的中段,倒也不是很远,一众禁军抬着西门兄弟跑着前进,转眼间便至。
西门兄弟手脚皆断,这一番颠簸哪里受得了,又疼晕了过去。
到得西门楚府邸中,府门内站着两个雍容华贵,面容绝美的妇人,正满脸焦色的等待着。
见得西门看山与西门望水被抬进府来,两个绝美妇人,哭嚎着扑上前来。
“山儿!”
“望水!”
两个妇人见得西门兄弟的惨状,扑在他们身上嚎哭不止,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当真是撕心裂肺。
这俩个妇人,一为西门楚的正妻崔氏,一为西门楚的妹子,西门莲。
西门楚见得妻子与妹子,哭嚎着摇着昏迷不醒的儿子与外甥,沉声道:
“快将看山与望水抬进房中,郎中马上就到!”
“老爷,到底是谁要害看山与望水!您定要给他们报仇啊!”
“大哥!小妹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到底是谁这么歹毒,将望水打成这般!”
西门楚也很想知道,但此时却不是先查这些的时候,轻喝道:
“休得哭嚎!救人要紧!”
崔氏与西门莲顿时止了哭声,返身又往西门兄弟的房间跑。
此时燕安的郎中被请来数个,西门楚催道:“快!快救吾儿!”
几个郎中不敢怠慢,背了药箱在丫鬟的引路下,急匆匆的往后宅跑。
郎中来了,西门楚稍稍松了口气,目光看向一起跟来的刑部、大理寺、京兆府的众多官员。
“宁校尉,你细说一下当时到底是何情形!”西门楚阴沉着老脸,喝问道。
宁校尉这一路奔来,早就想好了词儿,忙道:
“小的刚巡完玄武大街,转个弯的功夫,就听得打更的更夫在喊。
小的马上带人就奔了过去…”
宁校尉先给自己推脱一番,将那更夫拎了出来,让他来说当时所见。
那更夫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将看到的说了一遍。
西门楚下巴上的胡子抖个不停,寒声问道:
“你看见是荀家护卫动的手?”
更夫听得西门楚的话音冰冷,忙道:
“小的只见得那大个子手拿闷棍,小的只看到这些,也不知道他是谁家的人。”
更夫这般说,不就等于在指认向天高了么?
西门楚拳头握得咯咯响,老脸阴沉的能结冰:“荀家的护卫呢!”
宁校尉忙道:“人已捆了,不过他也是晕死过去了。”
西门楚寒声道:“将人带进来,严刑拷打审问!”
刑部总捕头郑凤英,与大理寺寺正梁尚仁听得这话,忙道:“
西门大人不可!此事尚不清楚,不宜动私刑,大人三思!”
郑凤英与梁尚仁官儿虽小,但也是老油条,哪敢让西门楚动这个私刑。
向天高是荀封芮的护卫,若是在西门楚府中挨了私刑,且刑部与大理寺的人在场却不阻拦,这将刑部与大理寺置于何地。
所以,即便西门楚官居宰相,也不得不劝阻一番。
西门楚岂不知这些人的心思,这是想两头不得罪。
西门楚冷笑道:“好!既然刑部与大理寺、京兆府都在场,那便三堂会审!连夜审!”
在场众人听得这话,皆松了一口气,暗道西门宰相还是公私分明的。
若他执意要行私刑,今晚在场的人谁都拦不住,毕竟他们的官职小得可怜!
“遵命!”
郑凤英与梁尚仁连忙躬了身领了命,随后又与京兆府的范举商议一番,一致决定将向天高押往刑部。
然后再各自派人去通知自家的老大,要连夜三堂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