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佑忙道:“伍爱卿,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定能长命百岁,我大周还需要您。”
伍禹铭呵呵一笑:“谢陛下吉言,常言道,人到八十耄耋之年已是人生之福,足矣了。
老臣只盼趁着还能动弹,在格物书院多教几个有用之才,哪天死了也便死了。
嫡皇子却是关乎大周社稷,所以择师需要有远见之人,老臣已是当不得了。”
鸿帝突然插话道:“伍老先生为大周呕心沥血一辈子,快莫如此说。”
伍禹铭只是摇头,这便是婉拒了。
崔录景眼珠一转,奏道:“陛下,即然伍老大人年事已高,西门大人可担太子之师。
一来,西门大人曾任国子监祭酒,二来,西门大人在门下省任职多年,学识见识都远超常人。”
上官云冲听得这话,冷笑着对姜远道:“这厮尽想好事,论学识,论诡计当属你爹啊…”
姜守业瞪着上官云冲:“你再说。”
“老夫是在夸你!”
上官云冲嘿了一声,又对姜远道:
“论智谋学识,谁赶得上你爹?崔录景与西门楚这俩货,呵,打的什么算盘,当人是傻子么?”
上官云冲这话说得毫无顾忌,西门楚与崔录景等人,倒逼皇权不成,便想掌控太子,这点把戏,他怎能看不出来。
赵祈佑的面色也有些阴冷,崔录景又跳出来试探,还真是不死心。
若赵祈佑应了,就说明对门阀还有忌惮、有顾虑,还没到撕破脸之时。
若不应,就说明赵祈佑要将暗斗转向明面了。
赵祈佑有好脸色才怪。
长乐宫中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哪能不懂这个理。
鸿帝目光灼灼,看向赵祈佑,看他如何应对。
伍禹铭却先开口说话了:
“西门大人忙于门下省事物,本已是劳心,陛下刚上大宝,还需西门大人辅佐,分不得心。”
赵祈佑点头道:“伍老大人所说甚是,朕也知西门爱卿之学识,乃太子之师的不二人选,但确实不宜让西门爱卿太过劳心。”
西门楚与崔录景听得这话,懂了赵祈佑之意,已是掩饰都不掩饰了。
太子昨夜才出生,西门楚就算当了太子之师,又能教他一些什么?
何来劳心之说。
偏偏在这时候,荀封芮这厮倒向了皇权,如此一来,门阀士族的内部出现了一道大裂痕。
毕竟依附荀家的中小士族也不少。
赵祈佑这般,看似婉拒,实则已是很明显要将西门楚与崔录景排除在外了。
如不出所料,暴风雨将近了。
西门楚与崔录景对视一眼,又瞟了瞟赵铠,便也不再言语。
伍禹铭抚了抚胡须,笑道:“说到目光长远,智谋超群者,老臣倒是想到一人。”
赵祈佑目光一亮:“伍爱卿,想起了谁?”
伍禹铭往殿中看了一眼:“老臣觉得,丰邑侯,他可为太子之师。”
正嚼着牛肉的姜远,手中的筷子啪的一下掉落在桌子上,声音清脆异常。
他万万没想到,这殿中这么多老臣,伍禹铭偏偏将他给推了出来。
伍禹铭回头对呆傻住的姜远露了个笑,回头对赵祈佑与鸿帝道:
“陛下、太上皇,丰邑侯可任太子少保!”
西门楚与崔录景,甚至洪泽都一起反对:
“伍老大人不可,丰邑侯的确才华横溢,但太过年轻,难当此任啊!”
崔录景直言道:“陛下、太上皇,丰邑侯闲散成性,太子乃国本,不可啊!”
这话惹得上官云冲大怒:“呵,丰邑侯闲散成性?格物书院你开的,他教书育人之事,你瞎了?!”
崔录景顿时被上官云冲骂得哑口无言,再者,他虽为礼部尚书,却也不敢反骂上官云冲。
上官云冲连姜守业都敢打,打他一个尚书,一点都不会有顾忌。
大家都是体面人,都用言语交锋,唯独上官云冲不体面,一言不合是真敢动手的。
大周第一莽夫,谁不怕。
伍禹铭摆摆手:“伯和,勿怒。”
上官云冲见得伍禹铭发了话,拱了拱手,坐下身去,一双虎目却是紧瞪着崔录景。
伍禹铭对赵祈佑与鸿帝道:
“丰邑侯虽年青,但无论文韬与武略都不缺,不管是夜袭武威山,还是开通商路,他皆居功甚伟!
且又擅治理民生,淮州之事就是例子。
鹤留湾也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
其二,论眼光长远,想必众位都听过丰邑侯的修路论,众位可敢比肩?
其三,丰邑侯立志教书育人,格物书院的弟子,在淮州之所为,也有目共睹,这个没错吧?
且又制镇国重器火药,精研作坊,寻神种…”
伍禹铭将姜远的所有功绩一一说了遍:
“若说,真正能做到为国、为君,为民之人,除了丰邑侯还能有谁?
或许他人会有些私心,但丰邑侯却是没有的,若为太子之师,甚好。”
伍禹铭所说的桩桩件件都是事实,长乐宫中的重臣们想反驳都做不到。
总不能拿姜远少年时的不学无术来说事吧?
更不可能拿姜远被发配过一事来说,否则上官云冲又要第一个跳出来。
鸿帝轻点了点头:“伍老大人所说有理,可!”
赵祈佑更是欢喜,姜远来当他儿子的老师,这再好不过。
若说谁是他最信任的人,当姜远莫属。
赵祈佑咳嗽一声:“丰邑侯听旨…”
姜远站起身来,叫道:“陛下…”
“听旨!”
赵祈佑瞪着姜远。
“不是…臣,不行的。”
“听旨!”
赵祈佑这是非要摁着姜远了。
姜远也是有苦难言,好端端的当什么太子少保,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自己的儿子还没怎么教,就先搞这么一个差事。
伍禹铭这老头,这是在算计自己。
赵祈佑咬着牙让姜远接旨,他看出来姜远不愿当这个少保,绝不是推辞之言。
姜远暗叹一声,今日这少保不当也得当了。
这是被赵祈佑与伍禹铭架在火上了,太子少保一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坊间的那些儒生,说不得都要呸他一口,骂他何德何能,能比过一众老臣大儒。
“太子初诞,宗庙有继,乃国之根本,需贤臣辅弼,传圣学正师道。
丰邑侯姜远才识卓绝,品德贤哲,文韬有方,武韬有略,擅治民生,可为太子师。
册命丰邑侯为太子少保,侍命东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远撅了个大屁股,不情不愿的拜了下去。
这恐怕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太子少保,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