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将手中的教鞭当作长剑,刹时间连刺六剑,招招直刺那黑衣人的周身要害。
此时便轮到这黑衣人大惊失色了,一双阴晦的眼瞳缩成了针芒之状,手中又是一扬,一把短刃出现在手中。
“咣…”
一声脆响,黑衣人手中的短刃迎向梅氏手中的教鞭。
黑衣人手中的短刃竟极其锋利,将梅氏手中的教鞭削下来一截。
梅氏轻哼一声,手中的半截教鞭使得更快。
原本末端平整的教鞭,此时反而被黑衣人削出了一个尖形,若是被刺中,定然就是一个血窟窿。
梅氏脚踏七星步,使的是梅花剑招,虚虚实实难分真徦,却是不再与黑衣人手中的利刃相交。
那黑衣人武功也是不弱,连挡梅氏十几剑,虽未受伤,却是已有些着急慌乱。
梅氏的武功高出他太多,心知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黑衣人阴晦的眼珠一转,再次回招挡开梅氏的一记剑招后,往后退得半步,双手急扬。
这次甩出来的不是什么迷药,而是一大把泛着蓝光的金钱镖。
暗器泛蓝光,必定是有剧毒,梅氏也是侠女出身,岂会不知。
那黑衣人扬了一把飞镖,也不管打没打中,跃身便要走。
梅氏轻哼一声,手中的教鞭脱手飞出,当当声不绝于耳,竟以一手离手剑,将飞镖全挡了下来。
“在老身面前使暗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梅氏冷笑出声,也纵身而起,扬手一洒,漫天的石子扬起,竟是密密麻麻,去势如脱弦的箭矢。
那黑衣人哪里避得了,腰腿间挨了一大片的石子,跃起的身体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掉了下来。
“千手魔女…没想到是你!”
那黑衣人摔落在院中,此时才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中尽皆是惊恐之色。
梅氏足尖一点,挑了教鞭拿在手中,缓步走近那黑衣人:
“你倒是不差,老身二十年未使过暗器了,你倒是能认出来。”
那黑衣人惊声道:“江湖传闻,你不是死了么?”
梅氏缓笑道:“我只是嫁人了,不是死了。
另外,见过我使暗器的人都死了,这一次轮到你了。”
梅氏举了手中的教鞭,便要刺向黑衣人的咽喉。
“梅姨,留个活口!”
姜远此时呼吸如牛,却还是保持了神智清醒。
而赵欣此时的情况就有些糟,如八爪鱼一般抱着姜远的脖子。
梅氏回过神来,杀气稍退,又成慈祥的老妇人,笑吟吟的看向黑衣人:
“老身倒是忘了问了,你来此袭杀县主与侯爷,是谁指使你来的?
若是招了,老身能让你死个痛快。
若是不招,你也会招的,你即知老身以往名号,就听说过老身的行事手段。”
那黑衣人听得这话,打了个哆嗦,眼中的惊恐之色更甚,显然他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传说。
“啊…”
那黑衣人突然闷哼一声,双眼瞪得滚圆,眼角流出血来,头一歪便倒了下去,竟似气绝了。
姜远看得目瞪口呆:“梅姨,您将他吓死了?”
能靠名号就能把人吓死,姜远很想知道,杜青的老娘年轻时,到底是什么来头。
梅氏柳眉轻皱,迈步向前,用教鞭挑那黑衣人的面罩。
只见得这黑衣人的大约四十来岁,此时一张脸已成了乌黑之色,七窍皆流着黑血。
梅氏回头对姜远道:“不是被吓死的,他服毒自尽了。”
姜远现在也顾不上那黑衣人是被梅氏吓死的,还是被梅氏吓得服了毒的,嘶哑的叫道:
“梅姨快救我与县主!”
姜远此时的心智已是快崩了,面容狰狞的叫道。
梅氏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四颗解毒药,先捏碎两颗塞入赵欣的口中,而后再将另两颗递给姜远:
“贤侄,将它?碎了含在口中!”
姜远依言而行,将两颗解毒药塞进口中,用力一咬,只觉一股腥臭辛辣之味直冲天灵盖。
姜远强忍着要呕吐的冲动,任凭那股腥臭之感在脑门上乱窜,腹中的燥热却是逐渐消散。
“哇…”
一旁的赵欣此时已是吐得稀里哗啦,姜远连忙轻拍着她的背,一手扶住她的额头,免得被秽物呛进气管中。
赵欣将能吐的都吐了出来,神智却是渐渐清明。
梅氏见得二人皆无事,这才转身去那黑衣人的尸身上寻找。
“贤侄,这黑衣人身上并无任何可证明身份的信物。”
梅氏摸索了一阵,却是没能找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
姜远摆摆手:“此人定然是死士,他不是来杀我们的,是专程来给我们下药的。”
梅氏皱了眉头:“真是好胆,敢来书院行此歹事!老身这就去侯府叫来人手,仔细搜索,以防这人有同伙!”
姜远却道:“梅姨,你暂且不要离开,可唤醒屋中的那两个宫女,让他们去找门房张杰,让他去侯府报信。”
姜远也怕梅氏回侯府报信,暗中还有黑衣人的同党,到时就真的麻烦了。
梅氏闻言也觉如此最妥,进得屋中查看了一下那两个宫女,见得只是被打晕,便掐了人中将她们弄醒过来。
两个宫女一醒来,见得院中躺着一具死尸,顿时吓得惊声尖叫。
又见得赵欣躺靠在篱笆边,更是慌乱不已,眼泪都被吓了出来。
“县主,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没事,扶我起来。”
两个宫女战战兢兢的扶了赵欣回屋后,又来扶姜远。
姜远吩咐其中一个宫女:“你两个,留下一人照顾县主,一人去门房,说我在此遇袭。”
那叫灵儿的宫女应了,提了裙摆便往门房跑去。
姜远又对梅氏抱了抱拳:“若非梅姨来得及时,今日要出大事。”
“书院已经休沐,老身习惯性的转一圈正要回家,却是刚好遇上。”
梅氏皱了眉,看了一眼院中的尸首,疑声道:“此人身手极好,不像是为杀人而来,不知是谁派来的。
贤侄,最近有得罪谁么?”
姜远叹了口气:“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不过,我大约猜到是谁派来的人了。”
一旁的赵欣看向姜远,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苍白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姜远目光看向赵欣:“你也猜到了?”
赵欣脸上突然滑下两行泪来,聪慧如她,又怎能想不到。
梅氏见得姜远与赵欣似都知情,却是不方便说,便道:“老身再查看一番小楼周边。”
“有劳梅姨。”姜远轻点了点头。
待得梅姨出了客厅,赵欣流着泪看向姜远,哭道:
“他竟然这般!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女儿啊…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我一直将他当亲爹,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难道,我就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么!”
赵欣彻底崩溃,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姜远轻拍着赵欣的背:“人心难测,在某些东西面前,有些人不会将亲情当一回事的。”
“为什么!为什么!”
赵欣歇斯底里的哭叫着,此时才明白,自己真的只是赵铠的一个工具。
姜远也极其愤怒,赵铠这厮为了弄垮自己,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且不是直接刺杀,而是要让姜远身败名裂,让他臭名扬万里。
这比杀人更狠毒。
姜远待得赵欣哭够了,这才道:“你将那份庚帖取来,明日我便去面圣!
不给这些狗东西一点颜色瞧瞧,真当我姜明渊是泥捏的!”
赵欣抹了泪,红着眼睛咬了咬银牙,起身去楼上房间取那份庚帖。
此时她已是完全醒悟。
赵铠要害她,她可以接受。
但要害姜远,却是她不能接受的,这是唯一懂她的男子。
赵欣刚上得楼,却突然传出一声惊呼之声。
姜远一个激灵,翻身蹿上楼去,刚到得赵欣的房间,窗户突然一掀,梅氏已是跃了进来。
姜远与梅氏环视一圈,见得房间内并无异样,反倒是赵欣被点了穴一般,捧着那份庚帖,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怎么了?”
姜远走上前去,也呆在了当场。
只见得那份庚帖上,原本是写着西门看山的生辰八字,此时却空无一字,只剩得白纸。
“这…这是怎么回事?字呢?”
姜远拿过赵欣手中的庚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只见纸张光洁如新,连封面上的字都不见了。
梅氏凑过来看了一眼,见得两人惊恐的神色,问道:“这上面是有字的?”
姜远回过神来:“先前是有字的,现在没有了!”
梅氏道:“会不会被人调包了?”
赵欣愣愣的摇了摇头:“不会,我爹刚送来的时候,我气不过,在封面上抓了几道指痕,指痕还在。”
姜远拿着庚帖在烛光下一看,果然见得封页上,有两道不明显的指甲印。
梅氏沉思了一会:“老身记得,江湖上有一秘法,有些人会用乌贼墨之类的东西来书写书信。
这种墨写的字与墨汁无异,但二三天便会自然消失,若是遇热,则立即消失。
如若这本子上原本有字的话,大概率是这类东西写成的。”
姜远与赵欣闻言,不约而同的看向窗户。
这座小楼坐南朝北而建,赵欣房间的这个窗户却是面向正西,一整个下午都会有阳光从窗户照起来。
这庚帖却是随意扔在桌上没管它。
姜远脸色沉沉:“他真是算准了人心,连退路都已想好了。”
赵欣一脸惨白之色,此时对赵铠再不抱一丝侥幸,所谓的亲情泡沫彻底破碎。
赵欣身子一晃,仰天便倒了下去,竟是晕过去了。
“你怎么了?!”
姜远连忙扶住,惊声叫道。
梅氏上前一步,抓住赵欣的手腕一探脉搏,却是松了口气:
“贤侄勿慌,她只是受了刺激,暂时昏过去了,无大碍的。”
姜远听得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将赵欣扶到床上。
看着赵欣那张惨白的脸,姜远忍不住自语一声:“也是个可怜人。”
此时小楼之下火把闪动,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姜远知是侯府中的护卫们到了,对梅氏道:“梅姨,麻烦你在此照顾一下县主。”
“好,你且先下去。”梅氏点了点头。
姜远下得楼来,见得不仅侯府的护卫来了大半,上官沅芷与黎秋梧也提了刀枪,正欲往小楼中闯。
更是连姜守业都来了。
“夫君!”
上官沅芷与黎秋梧见姜远从小楼中出来,连忙奔上前来,拉着姜远摸索一番,见得他并无受伤,这才缓了缓脸色。
“我没事,别担心。”姜远连忙安慰一番。
“远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守业看着院中的尸首,脸色阴沉得可怕。
上官沅芷也问道:“夫君,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有人进书院行刺!”
黎秋满脸怒意:“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定然屠他全家!”
姜远却是不答,而是先吩咐文益收与三喜:“你二人派出人手,去丰邑县衙报官!
另,将书院里里外外给我搜一遍,遇见可疑之人,立即拿之!”
“诺!”
文益收与三喜大声领命,先分出一些兄弟,将小楼团团围住后,再分出人手去搜寻。
姜远安排好人手,这才对姜守业与上官沅芷、黎秋梧道:“咱们进屋细谈。”
姜守业与二女随姜远进了小楼客厅,黎秋梧再次发问:
“夫君,这刺客,到底是来杀你的,还是来杀瑞云县主的?”
姜远摇头道:“都不是。”
“嗯?这刺客不是来杀人的?”
上官沅芷与黎秋梧、姜守业,齐齐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