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摸着下巴,围着这个大风筝转了两圈,目前来看,这只龙形风筝很符合他的要求。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真的飞起来,毕竟龙鳞上刷的是玻璃粉,大幅增加了重量。
老田头也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这是他近十年来制过最大的风筝。
整整七日夜,为了赶制这风筝,田老头一家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为了尽量将风筝骨架的重量减轻,竹片的厚度就要严格控制。
竹片薄了没强度,厚了飞不起来,还得进行烘干,没点巧手,还真制不出来。
为保万无一失,这风筝定然是要试飞的,但姜远却又犯起了难。
十丈长的玩意,怎么想能在不太引人注目的情形下弄出府去?
姜远咂咂嘴问道:“田师傅,这风筝能盘起来了么?”
田老头躬了躬身:“自是能的,小老儿是以数段竹笼相连而成,每段接合处都可折合。”
田老头说完,自己按了龙头,让其妻与儿子拽了龙尾往一侧旋转。
“哎,慢点。”
姜远看得心惊胆颤,田老头的妻儿却没有任何顾忌,使的力道也不小,浑然没有小心翼翼之态。
就似在拖一个稀松平常的东西,倒是让姜远提紧了心口。
田老头有些自得:“侯爷放心,小老儿的手艺尚可的,这风筝没有那么脆弱。”
果然,田老头的妻儿拽着龙尾一阵旋摆,长十丈的五爪金龙风筝盘了起来,当真是巧夺天工。
“牛叉!”
姜远看着盘成一团的风筝,万千夸赞浓缩成两个字。
先不论这东西飞不飞得起来,单凭这一手,这条五爪金龙就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
姜远命人拿了白布将整条龙盖了,决定出府试试能不能飞起来。
后天就是中秋,这条龙将有大用。
姜远看看天色,艳阳高照,秋风微凉,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
但大白天的试这么大的风筝,太过扎眼,还得要等到天黑,此时却还是上午。
姜远眼珠转了转,龙形飞筝白天不能飞,但小风筝却是可以的。
前些日子答应过小茹,要带她去放风筝,这事姜远一直记在心上。
放风筝这等事,当然不可能只带小茹,家中这么多人,孩子也多,自然要一起去才热闹欢快。
所以,先前还让田老头抽空制了二十面小风筝,为的就是能全家都能一起去。
“胖四,格物书院几时休沐?”
姜远唤过胖四问道。
胖四抓了抓脑袋:“应在今日午时后休沐,茹夫人说,中秋节书院放假三天,还有一个时辰就放课了。”
姜远闻言一喜,这不巧了么,连忙吩咐:“你让人去市场采买三只羊宰好,拿回府来腌制。
再釆买些瓜果蔬菜、孜然等物!”
胖四闻言胖脸上尽是喜意,咽了咽口水:“少爷,您又要弄烧烤?”
姜远笑道:“知道还问,赶紧去弄,茹儿与娃儿们快放课了!”
“好嘞!”
胖四屁颠颠的找了几个护卫,领着人便出了府门。
姜远的烧烤手艺实是一绝,丰邑侯府中的人,大多都是尝过的。
只要回想一下,口水便能直流。
胖四作为大管家,哪回少得了他的那一份。
姜远又瞥了一眼远处灶房中的廖发才,这厮这些天,一直在厨房帮着菲儿与几个厨子打下手,哪儿都不去。
他与菲儿到底如何了,姜远不清楚,但厨子们做菜的手艺,却是被他学去了不少。
很难想象,一个拿习惯了刀的九尺大汉,桀骜不驯的江湖大盗,如今却拿起了锅铲,扒起了蒜。
还时不时被厨子们训斥,连个屁都不敢放。
在姜远面前,廖发才还时不时呲一下牙,在菲儿面前就成了猫了。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菲儿,帮我辗一些辣椒粉。”
姜远站在灶房门口,也不看正与菲儿一起扒蒜的廖发才,就只叫菲儿一人。
“哎!东家!”
菲儿应了声,连忙起身。
姜远将一大袋干辣椒递了过去:“剁碎了,用石磨碾,多辗几遍,一会就要。”
菲儿接过那袋辣椒,寻了把剪子来,便准备将辣椒剪成小段。
不剪的话,整个的干辣椒进不了石磨。
廖发才连忙夺了剪子:“我来就行!这东西太辣,小心辣着手。”
辣椒这东西,这些天侯府做菜有用到,几个厨子以往没接触过,哪知其中的厉害,皆被辣过。
廖发才在灶房帮忙,岂不知这玩意不能随便碰。
“哎,我说,你弄的这辣椒,吃下去像炭一样,你没事老喜欢吃这个做甚?
今日又要磨辣椒面,你存心不让灶房好过是吧?
每次炒这东西,灶房里呛死个人!”
廖发才抓着装干辣椒的袋子,朝姜远一阵抱怨。
姜远耸了耸肩:“我让你弄了吗?我让你来当护卫,又不是当厨子,你自个来灶房,你怪我?
还有,你千般嫌这辣椒,我听老李说,每次就你吃得最多!
还有,我让菲儿磨辣椒,又没找你,你叽叽歪歪的想作甚?”
廖发才一梗脖子:“我心疼菲儿妹子不行么。”
菲儿听得这话,低着头轻拉了拉廖发才,一脸娇羞之态。
姜远嘁了一声:“那我不管,你心疼她,那就你来干。”
廖发才岂不知姜远的心思,叫道:“你故意的,灶房这么多人你不找,你偏找菲儿。
你定是知道我心疼菲儿,所以,你根本就是想让我来干!”
姜远哈哈大笑:“旺财,你变聪明了嘛!不错,你这么闲,就得你来干!
我跟你说,这辣椒粉其实好处挺多的,没事时,可以拿来调味。
行走江湖时,可以拿来撒人面门,咱们行走江湖偷家入宅,防狗防人都用得着。”
廖发才听得这话,立即离姜远远了些,大声道:“你别套我的话,我答应菲儿妹子,以后不混江湖了!”
姜远没想到廖发才的脑子越发灵光了,笑道:“不错不错,那你们好好过。”
菲儿满脸通红,偷偷瞟了一眼廖发才,却是一言不发。
姜远也不再套路廖发才,他也要去书院找赵欣一趟。
姜远在太和殿将赵欣嫁人之事,搅了个一塌糊涂,这事也是需要告诉她一声的。
免得她东想西想,又搞出什么事来。
姜远刚进得格物书院,就见得挽着衣袖,穿着一身麻布衣裳的华玄,正匆匆忙忙的往大门处奔来。
“侯爷!您来的正好!下官正要去找您呢!”
着急小跑的华玄见得姜远进了书院,顿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冲至近前,抓了姜远的袖袍,拖着他便走。
“侯爷!成了!快!跟下官来!”
华玄此时极度亢奋,甚至有种癫狂之态,全然不顾什么尊卑礼法。
姜远不知发生了何事,以至让华玄如此激动,被他死死拽了袖子,挣也挣不开,只得跟着跑。
“华大人!华玄!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远一边跑,一边大声相问。
“哈哈哈哈…侯爷!千里眼…”
华玄已是语伦次,话也说不利索,嘴里反复念叨千里眼三个字。
姜远却是听懂了,心下一喜:“你是说,天文望远镜,不,大号千里眼制出来了?”
“正是!正是!”
华玄拖着姜远冲至住处,一脚将院门踹开,就见得院子里摆着一架小桶粗细,半丈来长的千里眼。
钦天监司天令包直笑,此时正欲将千里眼对准太阳。
“包老大人!不可!”
姜远见得包直笑将眼睛往目镜上贴去,连忙急声制止。
但还是晚了一步,包直笑已是将右眼贴了上去。
“啊…”
包直笑突然手捂着右眼怪嚎一声,仰天便倒,摔了个瓷实。
华玄见得包直笑惨号,顿时从颠狂之态中清醒过来,慌忙上前相扶:“老师,您怎么了?!”
姜远也赶忙上前,紧张的问道:“包老大人,眼睛没事吧?”
包直笑颤着手抓住姜远的胳膊,左眼瞪得极大,惊声道:“老夫…看到了好大一团金光…”
姜远与华玄将包直笑扶到树下阴影处,扒开他捂着右眼的手,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包直笑却是傻了一般,只是喃喃自语看到了好大团金光,对姜远晃动的手指没半点反应。
姜远摇着脑袋,大叹其气:
“完了,包老大人瞎了,唉,一大把年纪了,把眼瞎了,这可怎么得了。”
华玄听得姜远说包直笑眼瞎了一只,顿时更慌。
眼睛对于钦天监的人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若是瞎了这还怎么观星,就只能回家养老了。
“我去找钟大夫!”
华玄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跑,却被姜远一把拉住:
“无需找钟大夫,本侯也能治,你去找盆水来。”
华玄听得姜远能治,想也没想便从屋中端出一盆水来。
姜远接过水盆,就要往包直笑的脑袋上泼去。
包直笑突然叫道:“侯爷且慢!老夫没瞎,也没傻,不至如此!”
姜远有些不信,又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几?”
“三!”
包直笑喘了口气,让华玄搀着缓缓起了身,朝姜远拱了拱手:“让侯爷见笑了,老夫一时失态了。”
姜远早见得包直笑的眼睛没什么事,倒是担心他疯了,这才想要拿水泼他。
此时见得包直笑清醒过来,笑道:“以防万一,本侯还是给您老治治吧。”
“大可不必!”包直笑双手连摆。
华玄伸了手扒拉着包直笑的眼皮,担忧的问道:“老师,您真没事?”
包直笑摆手道:
“为师没什么事,方才突然见得日头变得无比的大。
金光耀眼之下,被日头上的金乌啄了眼,无大碍。”
姜远放下水盆,咂着嘴道:“老包,你也有神棍的体质?哪来的金乌?
莫说你用千里眼看日头,就是用肉眼看日头,不也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这东西能白天看么?”
包直笑被说得老脸一红,也知那金乌啄眼全是扯淡,但嘴上却不服软:
“老夫想看看日头,不在白天看什么时候看?”
姜远一脸正经:“此时快至午时,光线太强,你等到晚上再看,不就成了?”
华玄听得直点头:“侯爷说的有理!”
包直笑瞪了一眼华玄:“你别被侯爷带偏了!晚上上哪去看日头!”
姜远咧嘴笑道:“行了,包大人没有傻。”
华玄脸色一红,老师是没傻,但却觉得自己怎的这么蠢。
姜远正经起来:“那千里眼万不可对着日头看,要看也得选黄昏之时。
这回您运气好,没伤着眼睛,下回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包直笑叹了口气:“老夫也知黄昏时观日更好。
但老夫却是想知道,这日头为何全天都能发出这么亮的光,而到了黄昏,它的光又会暗下去。”
姜远解释道:“这不还是与这地会自己转有关系么?
日头任何时候都在发光,但也受云雾尘埃所影响,加之日头与咱脚下的地都在转,距离拉远,可不就成这样了么。”
包直笑却执拗的摇头:“老夫还是想看看中午的日头。”
姜远也是无奈,摸着下巴想了想:
“倒也不是没办法,不过你依然看不清日头表面,只会看到一隐隐约约的大火球。”
包直笑闻言,一把拽住姜远:“那也行!侯爷有何办法,快说!”
姜远见包直笑非要看,今日若不帮他达成所愿,恐怕这老家伙还会拿肉眼硬刚。
姜远让华玄回屋磨了些墨,将其涂在两块透明玻璃上。
姜远拿着这两块黑玻璃往目镜上一放,小心翼翼的贴近看了一眼,见得两块黑玻璃太暗,只能看个大概,又移开了一块。
不得不说华玄与包直笑,制出来的这架望远镜够大,姜远只见得镜筒中的太阳就似拉到了眼前一般。
只不过,这东西绝不可能像现代天文望远镜一般,能够看到火焰升腾的壮观景象。
但这也足够让人震撼了,若是在黄昏时观测,效果会更好。
“来吧,现在可以看了。”
姜远让开身形,让包直笑过来观测。
包直笑又将右眼贴上目镜,这一看之下,只觉浑身发颤。
“哈哈哈…老夫见着了,竟是如此!”
包直笑颠狂大笑起来,高喊着见着了。
华玄见得老师如此激动,也凑上去一观。
这一看,师徒俩都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