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早有防备,在三个泼皮挥棍打来之时,已当先出手,一拳打在其中一个泼皮的鼻梁之上。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泼皮的鼻梁骨竟被打断了,可见姜远含怒出手之下,用上了所有的力气。
那泼皮惨嚎一声,捂着鼻子便往后倒去,痛得死去活来。
另两个泼皮没想到要死不活,还瘸了条腿的姜远,竟然这般凶悍,吃惊的同时瞬间暴怒,拿着短棍狠狠的砸了下来。
姜远本就体力不支腿脚不便,此时哪里躲得开。
见得短棍砸来,姜远也只是偏了偏头,将脑袋躲了开去,肩头却是挨了狠狠两棍。
姜远闷哼一声,站立不稳之下摔倒在地,云娘与兰儿见状,哭喊着要去护姜远,却被两个泼皮一脚踹开。
“给我打死他!”
先前那个鼻梁上挨了一拳的泼皮,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挥着短棍朝姜远打来。
双拳难敌六手,更何况姜远腿上有伤,且又累又饿,哪里还得了手,只得用手护了脑袋挨打。
一棍又一棍的打在姜远身上,发出锤打破麻袋般的声响,云娘再次扑上来相护,仍旧被那几个泼皮踹翻在一边。
云娘阿巴阿巴的哭着,朝坐躺在街道两旁的灾民们磕头,希望他们能帮一帮姜远。
但没有人动弹,那些灾民空洞的眼神,麻木得没有一丝波澜。
云娘绝望了,紧紧抱着嚎啕大哭的兰儿,又向那三个泼皮磕头,求他们放过姜远。
就在此时,原本护着头脸挨打的姜远,瞅准一个空档,双手抱住其中一个泼皮的双脚,用力一拽,将其拽倒在地。
姜远双目血红,在那倒地的泼皮来不及起身之前,扑在了他的身上,挥了拳头便照着他的眼睛砸了下去。
那被姜远压住的泼皮,只觉眼眶一阵剧痛,右眼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姜远快速出拳,又一拳砸在他的另一只眼睛上。
另两个泼皮惊呆了,他们哪想到即将被打死的姜远,竟突然爆发出了这么大的力气。
“松手!”
那两个泼皮短暂的错愕之后,短棍挥得更快,往姜远的背上砸去。
姜远似无所觉,一拳又一拳的轰在被他压倒的那个泼皮脸上,直打得那泼皮桃花朵朵开,有出气没进气。
另两个泼皮看得不禁发怵,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凶狠的人。
而此时姜远已捡了地上的短棍,反手就打在另一个泼皮的膝盖上。
“咔…”
一声脆响,膝盖骨碎了,那泼皮惨号一声翻倒在地,捂着膝盖嚎叫不休。
剩得的那一个泼皮大惊失色,挥了短棍便朝姜远的脑袋砸来。
姜远躺在地上避无可避,被那泼皮的短棍砸个正着,只觉脑袋轰轰作响。
剧烈的眩晕与疼痛之感传来的同时,鲜血从脑袋上滑至脸颊,再滴落在街道的石板上。
姜远此时什么念头也没有,要说有那就只有一个,便是要死也要先弄死这些泼皮。
人的潜能其实是无限大的,此时姜远又似回到了在回南关杀敌那般,在脑袋挨了一棍后,不但没晕没死,反而暴发出一股巨大杀气。
那泼皮见得姜远都已血流满脸,仍不肯倒下,也不由得心慌起来,竟不敢再打。
而姜远已在暴走当中,竟然硬生生的站了起来,挥着手中的木棒朝那泼皮砸了过去。
师出名将,战阵上杀过不下百人的姜远,即便此时有些失去理智,但出手时肌肉仍自带了记忆,自带了招式。
含怒出棍之下,哪是这泼皮能躲得开的。
“啵…”
短棍就似砸在西瓜上一般,那泼皮连吭都未吭一声,便软软倒了下去。
此时还剩得一个抱着膝盖哭嚎的泼皮,见得片刻之间姜远连杀两人,被吓得惊恐万状,拖着断腿在地上疾爬。
姜远踉踉跄跄的拖着瘸腿,提着滴血的木棒一步一步的向那泼皮走去。
“不要杀我!我错了!好汉饶命…”
那泼皮一边哭喊着求饶,一边没命的往前爬,此时的姜远满脸是血披头散发,如同恶鬼一般,谁人不怕。
姜远一言不发,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像蛆一样爬动着的泼皮。
结果已经注定,那泼皮又怎有活路。
姜远打完最后一棍后,手中的木棒也掉落在地,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激烈的搏杀之后,姜远只觉三魂快要脱体,挨了一棍的脑袋也愈发的沉了起来,此时他只想就这样躺着,再也不想动弹。
在一旁流泪不止的云娘扑了上来,半扶起姜远,用衣袖将他脸上的血擦去,嘴里阿巴阿巴的喊着,让姜远不要睡去。
姜远咧嘴一笑,神志又恢复了一丝清明:“快走,一会官府就要来人了。”
云娘见得姜远醒来,忙与兰儿扶了姜远便走,但奈何姜远此时气力全无,已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云娘大急之下,抓着姜远的衣领往后拖,六岁的兰儿见状,抹了把泪也抓着他的衣角帮忙。
云娘虽然是个哑巴,但她却是不傻,姜远当街连杀三人,虽然是出于自卫,但必竟死了人。
如若姜远被捉进衙门,只有死路一条。
奈何云娘本就瘦弱,又饿得头晕眼花,尽管她已使尽了力气,又哪能拖得动牛高马大的姜远。
云娘却不肯放弃,咬着牙一点一点的拖着,而道路两旁的灾民们依旧麻木的看着。
不管是死了人,还是云娘哭着拖姜远,似乎都激不起这些灾民半点反应。
如今是大灾之年,城中打架斗殴出人命的事常有发生,每日里也有灾民饿死,谁又管得了谁。
从姜远怒杀三个泼皮,到云娘将姜远拖出十几丈远时,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竟然没有衙差出现。
想来,现在所有人自己都顾不过来,谁又会去管闲事,也便没有人去报官,衙差也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这里死了人。
姜远在被云娘拖着爬的这段时间里,力气又慢慢恢复了一些,睁开眼一看,恰好见得边上的一间店铺门头上,挂着写有“盐业总司”四个大字的金字招牌。
讽刺的是,盐业总司的店铺距离他与泼皮搏杀的地方,不过二十来丈远。
先前若是快得几步,就避免了不必要的拼杀。
姜远拍了拍云娘的手,示意她去叫盐业总司分号的大门。
云娘见得姜远的示意,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盐业总司分号那两扇紧闭的大门,有些不敢上前。
“别怕,去叫门。”
姜远又咧嘴笑了笑,安慰着云娘。
云娘鼓了鼓勇气,爬上盐业总司分号门前的台阶,抬了手拍了几拍大门,里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云娘咬了咬银牙,加重了点力道,使劲拍在大门上。
“谁啊!”
这回门内有了动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大门也被猛的拉开。
一个伙计模样打扮的小厮开门一看,见得是一个脏乱不堪衣衫褴褛的女子趴在门前,怒道:“都说没粮没粮!咱们是卖盐的!你这女子快走!”
那小厮说着便要关门,云娘连忙抵住,手指着台阶下的姜远唔唔的比划着。
那小厮嫌弃的看了一眼满身污泥与血渍的姜远,对云娘低喝道:
“我说你这女子,你男人要死了就死远点!找我们盐行做甚!找大夫去!”
云娘抵着门不松手,依旧指着姜远朝小厮比划。
那小厮更怒,抬脚就要踹云娘。
“那小厮,你敢踹她,我要你的命!去将你们掌柜找来!”
姜远强提起一口气来,朝那小厮喝道。
那小厮见得一个灾民也敢喝斥他,顿时更怒:“你个臭要饭的,你当老子不敢踹你婆娘么!”
“怎么回事?不得无礼!”
小厮抬脚要踹时,屋内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将他喝止住。
一个穿着绸缎、头戴席帽的老头出得店来,皱着眉头对那小厮道:“灾民也是人,咱们帮不了他们不帮就是,怎可打人?”
那小厮一脸不屑,却又不敢反驳,躬了身道:
“掌柜的,我都这女子说了咱们是卖盐的,店中无粮,可这女子抵了门不走,那台阶下的汉子还威胁小的。”
那掌柜叹了口气,对云娘道:“姑娘,非是我们不帮你们,若是往日你来店中,饭是有得吃的,但如今这般情形,我们店中也无余粮,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云娘阿巴着摆手,又指向姜远。
“李掌柜,好久不见了。”
姜远又提了口气,喘着粗气叫道。
李掌柜一怔,似觉这声音有些耳熟,连忙提了袍摆奔下台阶来。
姜远将脸上散乱的发丝撩了撩,对李掌柜露齿一笑:“李掌柜,可还认得我?”
李掌柜惊疑不定的蹲下身来,眼前这个满脸污血与泥渍的男子,怎的这么面熟。
李掌柜拿了衣袖在姜远脸上使劲擦了擦,定睛一看,被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侯爷!是您么?!您怎落得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