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将百来个不排队,先挤进来的学子赶了出去,顿时在书院外引发一片骚动。
那些被赶出来的学子,有哭喊的,也有叫骂的,仗着有功名在身,又堵在学院门口耍赖哭闹。
杜恒祥提着个铁皮大嗽叭,运了足了内劲,使上了狮吼功:“肃静!”
这一招狮吼功,经过铁皮嗽叭的加持,挤在最前方的数百学子,只觉耳边起惊雷一般,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使劲往前挤的学子也呆滞在原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白发老头竟能发出这等巨吼,且威严至极。
杜恒祥很满意这一效果,提着嗽叭大声道:“老夫姓杜,乃格物书院管教!尔等皆是读书人,在此吵吵闹闹,如同菜市场,还有撒泼打滚的,成何体统!”
那些被赶出来的学子,正有些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更多的是指责格物书院不公。
杜恒祥冷笑一声:“尔等自进到鹤留湾,考试就已经开始!尔等中一部分人,不按规矩排队,乱七八糟的,哪有读书人的样子!
不排队者,一律取消入院资格,撒泼吵闹者,按故意生事处之!”
杜恒祥话音一落,丰邑县县令林谦,领着二十几个衙役站了出来。
有官府介入,那些不排队的学子顿时老实了,撒泼打滚的也连忙闭了嘴。
他们虽大多数人都有功名傍身,平时根本不怕官府衙差,但此地非同寻常,乃丰邑侯的地盘。
若是要收拾一些只有秀才功名的学子,也不是办不到。
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可别在这给折了。
那些不按秩序排队的,见得有前面百十个学子的前车之鉴,此时哪敢再挤,便想寻了位置排队。
但此时这么多人,每条队伍都是排得人挨着人,哪有多余的位置给这些人插队。
再者,大多学子也看不惯这些不守规矩的,这么多人老实排队,这一小部分人非要去挤,将场面弄得乱糟糟的。
就算有空档的位置,也不让这些人插进队伍中。
杜恒祥看着这些急得四处插队,却又插不进去的学子大声道:“尔等也不需白费力气了,你们的资格被取消了!速速离开!”
这群没能挤进去的学子能有两三百人,听得杜恒祥这么说,脸色一白,便叫嚷起来。
“我们不是没冲进书院么!凭什么!”
“我们现在排队还不行么!凭什么取消我等资格!”
杜恒祥冷哼一声:“这就是书院的规矩!”
那些老实排队的学子,见得这一幕,只觉解气至极。
不少学子还鄙夷的小声骂道:“真是活该!”
杜恒祥也不理那些叫骂的学子,命独臂老李带了人将这群人圈了起来。
独臂老李与一众老兵,可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有功名傍身,全然将杜恒祥的话当将令来遵守,谁敢生事直接扣了,交接给县令林谦。
扣了几个叫骂得最欢的学子后,场面顿时被控制住。
杜恒祥往边上移了几步:“现在,所有想考试的学子,从右首依次入院!入院后不得喧哗,不得肆意走动!”
花百胡一挥手,守门的禁军撤于大门两旁,手中的哨棍也收了起来。
钦天监的华玄领着几同个僚,与江南才子苏逸尘等人,在院中主道上设了几张桌椅,以查验学子们的路引,或官府开具的凭证。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所有学子都老老实实的排队入场,交验凭证,没有人再敢搅闹了。
伍禹铭与谢宏渊、姜守业,上官云冲,以及十几个大儒,已在书院内等候。
报考文韬的学子众多,很快写着文韬侯考区的地方,便站满了人,粗略统计一下,竟然多达二千人。
与之相比,上官云冲的讲武堂,只有百十来人,包直笑与万启明、姜远负责的格物、算章、天文历法区,只有六十人不到。
包直笑与万启明、姜远摇头苦笑,大周的学子大多都去学文韬了,就不怪格物一道人才稀少了。
按照先前的计划,文韬区要让参加考试的学子,先随机背诵四书五经上的内容。
这倒是方便了书院甄别不学无术之徒了,却把那十几个大儒气得吐血。
有些学子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背不下来,更别说解释其意了。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你来释其意!”
一个白发白须的大儒,指着一个锦缎绸衣,手拿折扇的学子问道。
那学子二十来岁,两眼浮肿发黑,脚步虚浮,见得这老学究发问,哪里答得上来,吱吱唔唔的抓着脑袋。
那大儒也不催他,反而安尉:“慢慢想。”
那学子拿着折扇往脑袋上敲了敲,只觉灵光一闪:“先生,这意思是那叫新的人,太惨了。”
白发大儒先是一愣,随即回过味来,顿时怒火大涨,手一指书院大门:“滚!”
能把温文尔雅的大儒气得差点吐血之事,并不止这一处,就连伍禹铭与谢宏渊,有时也被一些学子气得,想拿着拐杖给这些胸无点墨之人做个开脑手术。
一上午下来,一众大儒的须发就没顺过,皆是立着的,可见将这些老人家气得不轻。
上官云冲的讲武堂,与姜远的等人的格物、算章、天文部又完全是另一番景像。
敢来上官云冲这初试的,皆是冲着当武将来的,虽然人不过一百多人,却都有两把刷子。
上官云冲还真弄了两把二百斤的大石锁,能提起来的算合格,抱至胸口的算还行,能举过头的便是优秀。
百来个立志要为将的学子,一一试过,居然有七十人过了石锁这一关。
余下的三十来人提不动石锁,上官云冲也没有一棍打死,而是再给了一次机会,那便是考兵法。
因为有些学子年岁太小,让他们提这二百斤的石锁,这是难为人。
上官云冲不是老顽固,也知道个人力量再大,哪怕能以一敌百,也不及有一个好的脑子好使。
“哎,哪来的小娃娃,也敢来讲武堂,断奶没?”
“哟,还有两个女娃娃,拿得动刀么?”
队伍中不知何时混进来三个小娃娃,手里皆还拿着一串糖葫芦,伸着小舌头边舔边排队。
一众膀大腰圆的学子,看着三个可爱的小娃娃,居然也跑来讲武堂排队,纷纷逗笑起来。
“哼!你们瞧不起谁!我们虽小,但你们不一定有我们厉害!”
领头的女娃娃正是小娟儿,另两个也不是别人,却正是上官重之的儿子与女儿。
小娟儿本就心情不好,她本是要去文韬部的,因为徐文栋会进那里。
但上官沅芷与黎秋梧以师父的名义,对她又哄又骗,非让她来讲武堂。
而雨儿,因为练武资质差,兵法谋略也记不了多少,只能去启蒙班先待着。
小娟儿哭闹撒娇都试过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屈服。
现在又听得这些大个子笑话她,伶牙俐齿的小娟儿岂会吃这个亏。
“哼!就是!我们小怎么了,为将者又不仅只靠蛮力,脑子也要的!别看你们个大,论脑子,未必比得过我们!光长肉有什么用。”
上官麒也不是好惹的,虽不过七岁,口齿更伶俐。
“哟,两个小女娃娃口气还不小,我且考考你们…”
一个头束金冠,肌肉将衣服撑得鼓鼓的学子,蹲下身来笑着说道。
五岁的上官麟咬着糖葫芦,瞟着那学子:“大哥哥,你长这么大个肯定很厉害,你考我们姐弟三人,不是欺负小孩么?
我出一题,你若答上来,我的糖葫芦给你吃。”
一群学子哈哈大笑,起哄道:“申兄,这小娃娃要挑战你呢。”
上官麒与小娟儿拉过上官麟:“老弟,他就肌肉发达,怎么会答得上来,放过他吧。”
那姓申的学子被这三个娃儿逗得哈哈大笑:“行,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题。”
上官麟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刚才都说了,你答上来了,我给你糖葫芦,可若是你输了呢?”
申姓学子笑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上官麟指了指申姓学子头上的金冠:“你把那金冠给我就成。”
申姓学子一愣,这奶娃娃想用糖葫芦赌他的金冠,这小家伙还挺会占便宜。
“申兄,赌了!别被小娃娃吓退了!”
一众学子又起哄起来。
申姓学子也觉着不可能输给一个小娃娃,便道:“好!你且出题!”
上官麟奶声奶气的说道:“漠风关外,我一万大军被三万敌军困于雪谷之中,我军粮草只余十日可用,援兵在四百里外,问,我军如何脱困。”
这个问题一出,一众学子纷纷沉思起来,他们来讲武堂都是想为将之人,立即将自己代入被困的主将,寻思如何破局。
小娟儿与上官麒见得一众学子愁眉不展,嘻笑道:“答不上来了吧?”
申姓学子思索良久,见得其他学子也是如此,自语道:“这是一个死局啊!”
上官麟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哥哥,你答不上来,你输了。”
申姓学子俊脸通红,他是答不上来,但这般给出金冠岂不亏大了,再者输给一个小娃娃,这脸还要不要了。
“咳,这次轮到我考你们。”
小娟儿与上官麒姐弟齐齐摇头:“不应战。”
一众学子闻言皆愣住了,这三个小家伙也太干脆了,赢了就收手了。
申姓学子嘿嘿笑道:“那怎么行,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小娟儿道:“我们只说考你,又没答应你来考我们,你不是想赖账吧?”
申姓学子顿时让噎着,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些学子也不完全是肌肉发达,脑子也是灵光的,暗道这等题定然不是他们这几个小娃娃能懂的,肯定是其家中大人教的。
这破困之法也许有,但定然极其复杂,就算他们家中的大人教过,但这几个娃娃未必记得住。
申姓学子眼珠一转:“我输了怎会赖账,我等破不了这个困,你们三个小家伙又如何破?你说来听听,若是真能破困,这金冠便给你。”
上官麒白了他一眼:“我们又没说要告诉你答案,你就是想赖账。”
申姓学子三番五次的让三个小家伙,说成是赖账之人,又被怼得无言以对,他也是要面子的。
不就一个金冠么,申大少爷输得起,当即便将金冠取了下来,递给上官麟。
上官麟嘻嘻笑着,将金冠抱在怀里,奶声奶气的道谢:“承让,谢了。”
一众学子见得这情形,皆小声嘟囔:“这么小就狡诈,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上官麒哼道:“我姑父说,不阴险狡诈,还打什么仗,在家睡觉不好么?”
一众学子又被这小丫头给噎住,居然无言以对。
他们哪知道,上官麟出的这题,抄的是姜远娶上官沅芷那天,一群老将刁难姜远时的问题。
尉迟耀祖雪谷脱困之后,上官云冲与尉迟愚在家复盘时,让他两姐弟听了去,只记住了题,实则也记不住破题之法。
过得不多久,轮到小娟儿与上官麒、上官麟初试时,三个小家伙上来就叫上官云冲爷爷。
申姓学子与其他学子,这才恍然大悟,这三个小东西是将门之后,这输得也就不丢人了。
讲武隔壁的格物、算章、天文部,姜远与万启明,包直笑三人闲得直打蚊子。
来他们这的学子,只有五十来人,万启明与姜远、包直笑各出一道题让学子们考。
这三道题有包含格物、算章,天文历法,但凡知识储备少一点都答不上来,只见得这群学子抓耳挠腮,如同便秘一般。
姜远时不时的背着手,在考生中游荡,见得这些学子写的答案都不是很对,但却很满意。
不会可以教,这些学子端正的态度,却是比鱼龙混杂的文韬部要好太多。
姜远摸着下巴道:“包老大人,万兄,咱格物部的后续考试都免了吧,这些学子咱都收了。”
万启明与包直笑轻点了头:“格物算章,在大周并不吃香,这些学子能来咱这,显然是出于自身喜爱这一道。
虽然基础差,也无妨事,那便全收了。”
三人达成一致,正要宣布所有人皆录取时,两个俏佳人匆匆而来:“侯爷,本县主迟到,万望侯爷恕罪。”
姜远抬头一看,瑞云县主与另一个俏丽的女子,已站于考桌前。
那女子微蹲行了福礼:“小女子荀柳烟,见过侯爷与两位先生。”
“荀柳烟…荀二小姐?”
姜远闻言一惊,这荀二小姐还真来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