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琦神色微动,随即正色道:\"此前上海证券交易所筹备期间,曾对国债略有研习。
国债本质是以国家信用为背书,面向公众发行的有价证券,收益相较普通存款更为可观。
此乃盘活民间资本、调节金融市场的重要手段,于国家经济发展意义深远。\"
傅鼐抚着胡须,与身旁来保对视一眼,皆是满脸困惑。
这类新兴金融概念,远超二人对传统赋税的认知范畴。
弘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起身说道:\"爱卿所言甚是,国债以国家信用为根基,所发债券可在证券交易所自由流通。
既能筹措发展资金,又能让百姓共享红利,还能凝聚民间力量支持新政。
更重要的是,通过国债发行,可调控市场货币流通量,平抑物价波动,稳定经济秩序。\"
苏琦敏锐捕捉到皇帝意图,斟酌着开口。
\"目前中华银行、中华交通银行一年期存款利率二分,三年期三分,五年期五分。
此次国债发行,利率与期限如何设定?
臣以为,利率需兼顾吸引力与财政承受力,期限设置则应考虑资金使用周期与市场流动性需求。\"
弘历踱步沉思片刻,最终决断。
\"首期限量三千万银元,避免市场承压。
待百姓认可接受后,再视需求增发。
期限设三年与五年两档,利率较银行同档期上浮一分,既凸显国债优势,又不冲击现有金融体系。
同时,完善上海证券交易所规则,保障债券流通顺畅。\"
弘历指尖轻点案头镇纸,\"要让百姓手中的债券,能随时换成真金白银。\"
苏琦眉开眼笑,没想到困扰多日的财政困境竟以这般巧妙的方式破局,当即跪地叩首:\"皇上高瞻远瞩!此番以金融之术聚万民之力,既解燃眉之急,又开百年财源。
臣定当会同户部,三日内拟出详细章程!\"
当弘历与群臣在养心殿内商议国事时,千里之外的克鲁伦河畔,寒鸦在乌云下盘旋嘶鸣。
两万匹战马铁蹄踏碎晨霜,扬起的尘雾遮蔽了远处蜿蜒的河水,三部世子的黑色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延丕勒多尔抚摸着腰间镶银弯刀。
\"参加清廷运动会的队伍,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他说父王是在张家口遇刺,凶手来自准格尔——\"
\"放屁!\"诺尔布突然挥起狼牙棒砸向身旁巨石,碎石迸溅惊得战马人立而起。
这位车臣部世子吐了口混着血丝的浓痰,\"准格尔的杂种敢动我们,早该拼个你死我活了!分明是清廷想嫁祸准格尔,才编造这种鬼话!\"
策旺扎布握紧缰绳,关节泛白,\"这些年清廷用通商条约捆住我们的手脚,如今连父王都...\"
话音未落,周围将士已齐声拔刀,刀刃映着阴沉天色,恍如一片冰原。
延丕勒多尔抽出弯刀指向南方:\"所谓天朝上国,不过是披着丝绸的豺狼!
我们的父辈饮马长城时,他们的皇帝还在吃奶!\"
延丕勒多尔环视众人,眼底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今日起,克鲁伦河以南再无王化之地!让清廷知道,草原的血,要用血来还!\"
两万铁骑齐声怒吼,声浪震得远处的鄂博石堆簌簌作响。
延丕勒多尔身后十丈处,同父异母的兄长车凌巴勒紧紧勒住缰绳,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前方激昂陈词的身影。
比延丕勒多尔大三岁的他,自小便是土谢图部最耀眼的猎手——十二岁驯服野鬃马,十五岁率十骑剿灭马贼,可察珲多尔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嫡出的延丕勒多尔身上。
此刻看着弟弟腰间那柄察珲多尔济亲赐的镶银弯刀,车凌巴勒藏在狐裘里的手指骤然攥紧。
三日前深夜,清廷密使陈还悄然潜入车凌巴勒的营帐。
帐内烛火摇曳,陈还从怀中掏出盖着朝廷官印的密函,压低声音道:\"只要配合清军行动,土谢图部汗位之事,朝廷自有安排……\"
想到察珲多尔济生前的冷落,再看看手中这封决定命运的信函,车凌巴勒几乎没有犹豫便选择答应。
甚至主动将三部联军集结的时间、地点告知陈还。
此刻,车凌巴勒望着整装待发的联军,目光扫过远处起伏的丘陵。
那里枯黄的草丛间,隐约闪烁着铁甲寒光——清军的埋伏已然就绪,只等致命一击。
而此时,延丕勒多尔正双腿夹紧枣红战马,高举狼头战旗,激荡的声浪裹着风沙掠过整支铁骑。
“今日挥师南下,为大汗报仇!”
震天的呼喝声中,车凌巴勒拽着马尾踉跄奔至马前。
车凌巴勒喘息急促,“二弟,哨骑有重要发现,十万火急!”
延丕勒多尔眉头微皱,虽向来鄙夷这个兄长,却也知军情不容耽搁,俯身将耳朵凑近。
刹那间,耳畔炸开森然冷笑:“去死吧!”
寒光如电,短刀直取颈侧动脉,温热的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枣红马鬃。
延丕勒多尔踉跄着捂住脖颈,指缝间血如泉涌,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车凌巴勒,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就在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时,车凌巴勒的亲卫突然暴起,寒光闪烁间,长刀已朝着诺尔布、策旺扎布劈去。
诺尔布本能地举起狼牙棒格挡,却被刀锋削去半只耳朵。
策旺扎布抽刀反击,奈何突袭太过突然,肋下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两人踉跄着后退,血染战袍,而周围的将士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拔出武器,怒吼着冲向叛徒。
车凌巴勒扬鞭高呼:“撤!”枣红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他歪斜的嘴角扯出一抹狞笑,在飞溅的血沫中调转马头。
十二名亲卫如鬼魅般翻身上鞍,弯刀滴血却不恋战,马蹄踏碎满地哀嚎,朝着远处丘陵疾驰而去。
诺尔布捂着血肉模糊的右耳,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染透了胸前的皮甲,暴怒地将带血的狼牙棒狠狠砸向地面,震得碎石迸溅。
“给我追上这些叛徒!我要把他们的骨头碾碎,熬成灯油!”
策旺扎布肋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渗血,苍白如纸的脸上青筋暴起,沙哑嘶吼:\"杀!一个不留!\"
土谢图部的战旗在风中剧烈摇晃,因首领暴毙陷入短暂混乱的骑兵们,终于在怒吼声中重整旗鼓,朝着叛逃方向疯狂追去。
箭矢破空声中,车凌巴勒的亲卫不断有人中箭坠马。
车凌巴勒死死盯着前方丘陵下涌动的玄色人影,喉间溢出压抑的嘶吼——若是此刻被杀,不仅谋夺汗位的算计成空,还要背负弑弟叛族的骂名。
就在追兵的马蹄声几乎要碾碎他后背时,诺尔布突然勒住缰绳,狼牙棒重重砸在地上。
只见丘陵高地处,数百门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准草原骑兵。
策旺扎布捂着渗血的肋下,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不甘的咒骂。
车凌巴勒趁机狠抽战马,枣红马长嘶着冲进清军阵列,沙哑喊道:\"车凌巴勒如约归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