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最繁华的街区内,宽阔平整的街道足可并行四辆马车,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经无数车轮碾磨,泛着温润的幽光。
和亲王弘昼正倚在一栋西洋楼的雕花阳台上,听闻股市崩盘,暗自庆幸早早收手。
若非如此,不仅到手的15万银元打了水漂,恐怕还得赔上数十万银元。
老管家谄媚说道:\"还是王爷高明,我听说不少贝勒贝子都亏得血本无归。\"
弘昼得意大笑:\"那是自然!我皇兄想出这般新奇玩法,我岂会瞧不出门道?\"
全然将及时抽身的功劳揽到自己名下。
管家心知肚明,若不是纪先生多次劝阻,王爷怕是也深陷亏损泥潭,却并未拆穿。
\"这些西洋玩意果真有趣。\"弘昼摩挲着手中从洋行购得的珐琅怀表,目光扫过街道上穿梭的西洋商队。
\"先前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游历西洋,听他们描述那些奇景异物,只觉如梦似幻。
如今到了上海,亲眼见着这些铜镀金座钟、威尼斯水晶杯,倒也算略窥一二。
可若真要见识西洋全貌......\"弘昼望着远处海面上的西洋商船,神色中泛起向往。
\"说不得哪天,我也要亲自去那番邦之地游历一番,才算不虚此生。\"
在弘昼眼中,西洋女子如同带刺的罂粟,越是危险越令人着迷。
当年弘历将英吉利公主纳入后宫,他表面称贺,心底却暗生妒意。
直到亲眼目睹那些肤若凝脂、眉眼深邃的异国女子,即便刺鼻的狐臭味混着熏香扑面而来,也化作萦绕心头的神秘诱惑,叫他甘愿沉沦。
短短数日,弘昼将炒股得来的15万银元挥霍如沙,流连于上海的洋行、戏楼与赌坊,却总觉意犹未尽。
那日在装饰华丽的西洋餐厅,一位金发碧眼的法兰西女侍穿梭席间,曳地裙摆扫过鎏金雕花椅,琥珀色卷发随着动作轻晃,瞬间攫住弘昼的目光。
当女子端着银质酒壶俯身斟酒时,弘昼突然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腕间传来的异国香气温热灼人。
弘昼头也不回地冲管家低语:\"把餐厅老板叫来。\"
片刻后,身形微胖的法兰西老板攥着餐巾匆匆赶来,络腮胡随着喘息微微颤动,强作镇定地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开口:\"客人,有什么需要帮您?\"
他的目光突然僵住——女儿纤细的手腕正被眼前清国男子扣在掌心。
弘昼懒洋洋地靠在雕花座椅上,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本公子对这个女子感兴趣,出个价吧。\"
\"Non!(不)\"老板的脸涨成猪肝色,胸前银质怀表链跟着剧烈晃动。
\"这是我的女儿,不是商品!\"弘昼却不恼,屈指叩响镶贝餐桌,管家立刻捧来一叠银元,在桌面推成小山:\"一千银元。\"
老板猛地将餐巾摔在桌上,震得盐罐都跟着跳起。
\"五千。\"随着弘昼话音落下,又有几沓银元砸在先前的银堆上,老板攥紧桌布的指节发白。
当第十摞银元压上桌面,总价值一万的金属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老板仍咬着牙重复:\"Je ne vends pas!(我不卖)\"
少女怯生生拽住父亲衣角,最近餐厅生意惨淡,拖欠的房租单还锁在柜台抽屉里。
弘昼忽然嗤笑一声,朝管家甩了甩袖子:\"走吧,一万银元,什么样的西洋美人寻不来?\"
\"等等!\"老板沙哑的喊声截断脚步声,他盯着那堆几乎能买断半生辛劳的钱财,又看向弘昼腰间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眼前这个气质非凡的清国人,举手投足的贵气遮掩不住。
或许攀上这层关系,自己能在上海滩站稳脚跟?\"成交,但您必须保证......好好待她。\"
弘昼随手摘下腰间羊脂玉佩抛过去,玉坠撞在银堆上发出清越声响:\"本公子说话算话。\"
餐厅里骤然安静,邻座食客们或艳羡或震惊的目光如芒在背。
弘昼甩了甩织锦长袍的广袖,任由管家将西洋少女半请半扶地带出雕花铜门。
夜色吞没两人身影时,隐约还能听见老板用夹杂法语的中文,反复叮嘱女儿\"保重\"。
出了餐厅,管家面露难色,低声说道:“王爷,按咱们大清外商管理条例,洋人只能在上海府内活动,私自前往其他地方,一旦被发现,可是要判处入狱十年的。”
弘昼眉头一皱,不悦道:“本公子要带个人走,还能办不成?”
管家不敢擅自做主,赶忙将此事告江苏省知巡抚徐士林。
徐士林得知后,深知此事棘手,这位王爷身份尊贵,可外商管理条例又不能轻易违背。
思索再三,派快马赶赴京城,向中华皇帝弘历请示。
几日后,六百里加急文书传回,弘历朱批旁另附密旨:\"着徐士林严查该女身份,若有不轨,即刻拘禁,不得因亲王颜面姑息。\"
徐士林不敢懈怠,连夜命人彻查,确认女子确为餐厅服务员,并无特殊背景后,方才放行。
次日清晨,王府马车队在码头整装待发。
人群中,那名二十出头的法兰西女子裹着貂绒斗篷,回望了眼熟悉的街道,在仆妇搀扶下登上马车。
官道上,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里,隐约传来女子带着异域腔调的轻笑 。
……
清华大学校园内,礼部侍郎徐元梦轻摇折扇,领着七百名贡士沿着水泥路徐徐而行。
西洋风格的红砖图书馆矗立眼前,拱形窗棂间透出墨香。
不远处椭圆形操场平坦如砥,单杠、双杠等器械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四周修剪齐整的绿草坪相映成趣。
三三两两的学子或倚着白杨树干读书,或围坐在草坪上激辩,爽朗的笑声混着书卷气扑面而来。
\"诸位请看——\"徐元梦抬手示意,众人的目光顿时被草坪东侧一群身着藏蓝短褂的学子吸引。
这些年轻人正摊开《光的粒子说》《流体动力学》热烈讨论,书页间夹着用炭笔绘制的光学实验草图,手边摆放着棱镜与放大镜。
其中一名面容清瘦的学子突然提高声调:\"近日上海证券交易所热闹非凡,吸引无数富商勋贵参与其中,但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情?若一味贪心求利,怕是连本金都要赔个精光!\"
扎着白色头巾的年轻学子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得在理!就像咱们改良水泥窑炉,靠的是日夜钻研、反复试验,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那些妄想在股市里投机取巧的,迟早要栽跟头!\"
另一名抱着书本的学子推了推圆框眼镜,补充道:\"可话又说回来,证券交易本身并无过错,关键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若能将其善加利用,或许能为朝廷新政的推行募集更多资金,不失为一条强国之路。\"
这时,操场西侧传来一阵喧闹。
几名满头大汗的机械系学生正围着一辆两轮\"铁马\"调试,链条与齿轮咬合处发出清脆声响。
\"这次承重测试又进步了!\"戴着黑框眼镜的学生挥舞着记录本,\"中华自行车公司的铁质链条课题已经进入最后试验阶段!\"
\"若是成功,自行车的耐用性将大大提升!\"一旁的学长兴奋地补充,\"到时候,寻常百姓出行更方便,货物运输效率也能提高,说不定还能开辟新的商路!\"
贡士们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踮脚张望,眼中满是好奇:\"这铁制物件竟能载人行走?当真是闻所未闻!\"
也有人抚着胡须,连连摇头:\"不过是下贱匠工谋生计的雕虫小技,君子当效圣贤修身齐家,沉溺此等末技,简直有辱斯文!
更有甚者冷笑:\"我朝以农为本,费大力气修路造车,难不成还能胜过祖宗传下的骡马?\"
礼部侍郎徐元梦听着众人争论,折扇轻敲掌心朗声道:\"别把新学当奇技淫巧!京城的水泥路平坦坚固,自行车往来如风,这些都是新学琢磨出来的实务成果。
更别说那能救命的天花疫苗,还有医疗消毒的酒精,哪一样不是新学带来的福祉?
皇上推行新学,就是要咱们取各家所长,这才是大清长久发展的路。若连这趋势都看不明白,日后的仕途怕是也难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