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眼看已到饭点,水总与水姣来到附近的竹楼。两人上了二楼,选了间靠河的包厢。
推窗望去,大河静静横卧,正值冬季枯水时节,河缓缓流淌。河面偶有水鸟掠过,划出几道涟漪,旋即归于平静。
包厢内陈设雅致,水姣低头翻看菜单,指尖在菜名上轻轻滑过。她点了几样清淡的河鲜与家常小炒。而水总却只是静静坐着,目光落在窗外。
这些年,她全神贯注于事业的航向,掌舵、避险、破浪前行,却忽略了船舱里曾偎在她怀中的小女孩。
女儿的成长,大多是在父亲的陪伴下完成的。水父性情温和,待人宽厚,对女儿从不苛责,任她自由生长。所幸水姣聪慧自律,学业一路顺遂。
然而,水总心中始终横亘着一块心病——女儿的终身大事。年过花信,连一段像样的感情都未曾有过。
她并非传统之人,却也难逃母亲的本能焦虑。她曾亲眼见过太多女性在学术高塔中越攀越高,最终却形单影只。
于是,当水姣想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时,水总阻拦了她。她害怕她一旦沉入学术深海,便再难浮出水面,去遇见能共度晨昏的人。
此刻,包厢里饭菜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水总目光终于从河面收回,落在女儿低垂的侧脸上。
那张脸,既有她的倔强,也有水父的柔和。她招来服务员,点了两瓶真酒。不多不少,既不至于醉得失态,又能卸下心防。
水总记得上次来时,就察觉到女儿眉宇间那藏不住的柔软。这次,她已隐隐猜到几分,却并未急于戳破。她知道,有些话,需得等酒意微醺、心门半开时,才肯自然流淌。
于是她只微笑听着水姣讲着近来琐事,偶尔应和,夹菜,饮酒。窗外河水平缓,屋内酒香氤氲。
直到杯中酒过半巡,暖意从胃里升腾至心头,水总才缓缓放下酒杯,抬眼望向女儿:“他……什么都好,可就是……”
水姣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片刻后,轻声道:“我知道。”
水总望着她,眼中有迟疑,心疼,还有难以言说的释然:“那你还……”
水姣抬起头,目光清澈,像冬夜里忽然亮起的一颗星:“我想,在他身边站着,总有一天,他会看见我。”
那一刻,水总忽然明白,女儿像河岸旁的一株芦苇,明知风大,却依然选择挺立,只为等那一阵能吹动她心弦的风。
窗外,暮色已深,河面泛起薄薄雾气。屋内,两杯酒尚温,心事已悄然落地生根。
水总深知,韶华匆匆而过,青春稍纵即逝。越到后面,选择越少。她不愿女儿将最宝贵的年岁耗在无望等待中,既无法劝退,便只能劝进。
前路或许荆棘密布,可她也清楚,以女儿的优秀、坚韧与深情,未必没有破局的可能。
“若你真心愿意等,妈不拦你。但你要答应我,别忘了自己,别让等待变成牺牲。
你要活得明亮,活得有光——哪怕他一时看不见,也要让他有一天回头时,发现你早已成为他无法忽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