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你的献身绝非毫无意义。”李肆世轻轻走到萧良运遗体旁，半蹲帮他抹去未干的泪，“想来你已将数据寄存，将成果第一时间发送，那我就帮你把遗体带回，葬入山林，远离凡世，愿一路走好，逝者安息。”
他的指尖冒出一个晶莹的绿球植入土壤，片刻便有树木根茎缠上萧良运的身躯，像棺材般轻轻将其包裹，又道：“我曾听说你有个弟弟，若我能安然回去，便送他一份机缘。”
说着，李肆世将着木棺收起，站起身向众人走去。
“他们两个伤的很重，不过都不是很需要担心。”妙尘观察了一下许尧和羽朗的伤势。
“那就好……”蒋心松了口气，勉强地绽放笑颜，“我就知道这家伙福大命大，死不掉。”
林式昭看她眼角带着浅浅的泪痕，顾梦妍等人还在旁安慰，心知其还需时间缓冲，便向一旁伤势不算太重的李肆世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看上去这样混乱。”
李肆世苦笑一声，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远方那道手捧尸骸渐渐远去的身影，长话短说地将进入空神境以后的事情说给了林式昭。
林式昭有些恍惚：“这样说，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魔人取走了最后一块符令？而且剩余两块里有一块在那位枯荣手中？”
李肆世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看那些魔人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和枯荣合作的打算。”
在枯荣与林章现战作一团时，青罔便带离魔人走出黑渊入口不知去向，沙思思也在几番心理斗争下选择跟随着离开。
而当下三块符令中两块归属都已明了，其中枯荣领着军队将渊底煞鬼杀得零零碎碎便大举撤军，毫无合作之意，魔族更不会存有帮他们一把的想法，所以想要进入王城便只能寻找到最后一块不知落入谁手的符令与其拥有者合作才行。
思及此处，林式昭道：“我们几人从空神境东方来，那里有一处原住民聚居的城邦，听那里的主人说其拥有其中两块，而最后一块符令位于黑渊才会赶来，现在看来基本都是谎话。”
李肆世沉吟片刻，道：“枯荣曾说其有把握交易获得符令，我听语气不似谎言，那地的主人可能便是最后一块符令的拥有者，此地事了，林兄不妨再回返一探？”
林式昭疑惑道：“那你？”
李肆世回道：“我有个想法，空神境虽小，各方势力却已基本明了，王城居北，枯荣军营镇中，黑渊揽西，而你所说的城邦位东，那自然该有势力位于条件更好些的南方，我打算去那边看看，说不定另有收获。”
林式昭思考片刻，问道：“这样也保险些，你打算一个人去？”
李肆世稍一分析：“许尧伤势颇重，蒋心必然放心不下，而与我们一路同行的沈昔小姑娘，再告知其同族去向后也应当会先去寻找同族，我暂时打算一人前去，也更灵活些。”
林式昭点了点头，忽闻空中弥漫起一股自然的馨香，他偏头向着味源处看去，高耸的鼓楼涌现一抹盎然的生机，近乎凝固的浑厚灵气让身体的细胞都不由欢声雀跃。
李肆世反应过来，惊道：“蔓棠？！刚一直将关注点放在符令上，现在才想起蔓棠无人取走，还藏于黑渊之中。”
吼！
震天龙吟响起，尽头处的暗色天空出现更深沉的黑色，倒钩的骨刺摇曳，展开的双翅刺进两侧的山峰，划开几道浅薄的痕迹，碎石顺着岩壁滑落。
顾梦妍蹙眉道：“就是这黑龙，和回溯时间时看到的一模一样，他想做什么？”
雪向菱猜测道：“多半是蔓棠的气味吸引了这些长生物种，他们对于天地灵物的需求可远比我们大的多，只这一株可能就够缩短他们大半的生长周期。”
响应那龙吟的是另一声稍显虚弱的龙吼声，手抚左臂的红发男人站上鼓楼的塔顶，他飘逸红发遮掩下的额角渗着血将半边脸都浸染得鲜红。
黑龙毫不在意，极具压迫感的庞大身躯越发逼近，他长尾上的黑鳞倒竖而起，这是龙族最为常见的进攻信号。
里菲特似乎非常生气，他抖擞一下身躯，从头部开始瞬间膨胀全身，起初人形时覆盖身躯的鳞片逐渐放大，不一会便化作庞大龙躯，他振奋双臂，黑渊一时间似起红云。
林式昭看着黑龙凶睛一闪，闪动起翅膀猛地张嘴向着红龙脖颈咬去，而红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双爪接着鼓楼向后一蹬，熊熊烈火便从龙嘴汹涌而出。
李肆世看他表情变化，道：“林兄对蔓棠有想法？”
林式昭想起住在孤树里的小家伙，笑道：“来时曾答应过两个小朋友，华山人可不会轻易食言。”
李肆世向上指了指，道：“那就先别急着出手，需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两龙相争，不如作壁上观等上一等。”
上空烈焰还未焚尽，黑色的龙首就从红莲般绽开的火焰中探出，锋芒毕露的獠牙咬上里菲特的翅膀，罗乌也并非毫发无伤，硬冲火焰的结果便是黑鳞缠绕上火焰的痕迹。
这一口刚一咬上，锋利的龙牙便刺破里菲特并不特别坚韧的鳞片，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而在龙血绽放之际，肆意飞溅的血液炸开，苍白的火焰在黑龙嘴里爆发。
借此一击，里菲特抽出翅膀，一甩龙尾砸到黑龙身躯，击碎几片巴掌大的鳞片，还将之击出数米远外。
罗乌吃了个大亏，更激发凶性，他张嘴吐出龙语，神秘古怪的符号在半空映照，数息间印刻上龙躯，他伸展开的翅膀上燃起黑炎，龙爪也随之愈发锋利。
“这是？”林式昭皱了皱眉，在当时北极观战时他也未见巴特波伽有用过这样类似的咒语。
李肆世见多识广，当即道：“应该是龙族的强化术，不过流传下来的并不算多，至今也就仅剩下黑龙族还有在使用，对龙族来说，龙舞才算真正的杀器。”
里菲特继续向后退让，与黑龙比较肉身搏击的本事是极为愚蠢的选择，他双翅合拢，龙背之后凝起十数个滚滚火球，导弹般地向黑龙砸去。
罗乌这一次没选择硬抗，他双翅一扇，迅猛地飞上天空，沿着两侧高山滑翔，火球砸在高山上砸出数个大洞，连带着地面都轻轻摇晃。
见其轻松躲过，里菲特又一次施法准备进攻，不料罗乌毫不给机会，借着狭管效应的狂风迅速逼近红龙，他挥舞龙爪，在其身上留下三道深深血痕，在里菲特失衡之际又口吐黑炎将其重重轰向地面。
罗乌在半空盘旋，静待滚滚黑炎散开，却不见里菲特身影，正当疑惑，黑龙头顶忽然出现一倒映水池，还来不及反应，圆镜般的水池猛地垂落下似瀑布般的猛烈沸水。
瀑布中传出一阵阵痛苦龙吟声，过了好一会，黑龙一边翅膀才穿出沸水，挣扎地挪出水瀑，他猩红瞳孔抬向高处，只见一身材窈窕的黑发女子站在高峰上，眼神平淡，她手里拎着人形里菲特的衣领，好似拎着塑料袋一般。
“大哥，那就是我一开始说得龙族女人，我记得她自称墨绯。”赵睦挑眉浓烟，“怎么样，好看吧。”
顾梦妍就在一旁，林式昭哪敢答一个是字，只是仰头继续紧盯战场，一声不吭。
墨绯声音清冷，道：“罗乌，你被罚以千年禁行，应该还被封在牢中，是怎么出来的？”
罗乌不吭声，在其提至监牢时瞳孔的猩红轻轻缩起，黑炎顺着尾部的倒刺向全身展开。
墨绯继续道：“看来你是不准备解释了，那么根据条令，既然你不选择辩解，我就有当场格杀你的权利。”
她说着，甩开墨菲特，向前走入凭空出现的青烟，与此同时，天顶浮现出一条湛蓝色的巨龙身影，墨绯龙身轻舞，自胸腔轻轻鼓出声声清澈的声响，无云的天空又一次飘出云朵，只是这一次云是靛蓝色的。
这并非林式昭第一次见识龙舞，但这支舞蹈的美感却绝非巴特波伽可比，若说那被困于北极的老龙的龙舞象征权柄之极，那这支龙舞象征的便是如天空的轻盈，湖畔的净澈。
龙舞，明空舞色！
而黑龙身陷龙舞范围，只有打断龙舞与硬抗龙舞两个选择，或许是出于龙族内部的规则，他没有选择冲上天空打断，而是同样于半空起舞，他收拢双翅，连尾巴都向龙首指去，倒刺间闪烁着黑紫的雷电，黑炎在周身环绕。
这龙舞，与半空墨绯的武道完全不同，若说明空舞色是动，那罗乌的龙舞便是极致的静，肃穆的静，决生定死的静。
林式昭还在思考，身边的李肆世却握紧了拳，忙向旁看去，却发现他双眼血红，一根根桃花藤蔓缠住他的手勒出一道道血痕，似在阻止：“你怎么了？”
李肆世回过神，咧嘴一笑：“忽然见到寻找七八年的东西，有些激动。”
他的笑容有些嗜血，那未褪去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毫不似武当下来的真人，而活像刚从死刑场归来的刽子手，那缠在手腕的桃花根茎或许让他冷静，却又大大激发了其心中的怒意。
“什么？”
“那支龙舞，尸素摩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