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我就谢谢赵厂长了。”李青香笑着道谢，给了赵清隼一个建议，“喇叭裤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设计，很容易被模仿。
赵厂长！我建议第一批货，尽量多做一些，第二批货，咱们就上马夹，跟裤子配套卖。服装得不断地更新，才能走在别人的前头。”
“我回去跟厂党委的人研究一下。”赵清隼的眼底露出了光。
到了厂里，李青香被带去了做裤子的打板车间，她一共裁剪了三条裤样，就小号，中号，大号的尺码。
打板师傅叫杨凯，花白头发，身材矮小的五十多岁老头。以前是个老裁缝，后来进了服装厂，成了打板师傅。
厂里不管做什么衣服，都是他打的样板。听说这次来厂里裁剪的人，是位农村妇女，他心里百般瞧不上。
一农村出来的女人，能做什么好衣服？顶天做几件自己穿，想做出去卖，应该还差点意思。
不知道厂里是个什么主意，居然让她来当裁剪，难道厂里没人了？
打板跟裁剪不一样，裁剪只是裁剪一件，那很简单，不会走样。打板是要将衣服的裁剪图样绘制在一张硬纸壳板上，然后切割下来。
以后裁剪就按照硬纸板上的尺寸去做，尽量保证样式不变。
在布上裁剪不难，但在硬纸板上裁剪，很有可能会出现偏差。
这一点，李青香也知道，她今天来，没打算打板，而是让厂里的师傅打板。
三个版本的裤子裁剪好，李青香走到杨凯身边。
“你就是厂里唯一的打板师傅吧！刚才路上赵厂长已经跟我说过了，让我把裁剪好的裤子交给你打板。”
“你不会？”杨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眼高于顶。
李青香谦虚地点头：“是，我不会。我会裁剪，打板真不会，得像您这样有经验的老师傅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别说她不会，就算她会，她也不可能去打板。
服装厂有固定的打板师，她把所有的工作都干了，杨凯干什么？
杨凯被捧了一句，脸色好看了不少，瞧这位女同志会说话，穿得也干净利索，不像个农村妇女。
想着人家也是来给他们厂里做贡献的，不能得罪了。
就在刚刚，他得到了小道消息。
眼前这位女同志是赵厂长从外边请来的，厂里要自负盈亏，单靠给其他厂做点工作服，没办法给全厂职工发放整年工资。
必须得想点别的招儿，才能让厂里的职工拿到全年工资。要是因为他故意刁难，把人气走了，不但厂长要怪他，厂里的职工也会怪他。
这人会说话，能让他心情舒畅，他也就不计较了。
“行，那交给我吧！”杨凯接过布料，指着一旁的座位，不咸不淡地吩咐，“在边上坐会儿，遇到尺寸问题我还得请教一二。”
“行。”
李青香抱着洋洋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杨凯一块一块对布料，标注上号码。
洋洋很乖，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吵不闹，就好奇地四处张望。
孩子极少出门，看见啥都觉得稀奇。
年轻司机找了过来，给洋洋带了几颗糖果，给李青香带了一瓶汽水。
李青香没喝，放着，一会儿留给打板的杨凯。她喝不惯这东西，也不能给洋洋喝，怕她喝坏肚子。
洋洋的吃食，她总是格外小心，哪怕到了夏天，连冷开水都极少给她喝，喝的都是温水。
只有这样仔细照顾着，她的喘症才极少发作。
孩子自己也知道，不发病时，她的日子有多松快。对于外婆的要求，她一丝不苟地执行。
“杨师傅！还得是你呀！这么快就打好板了。”司机跟着夸赞杨凯，让老头子笑得胡子一颤一颤的，“这批裤子要是做出来，送去海城，销路好的话，咱们厂以后就有希望了。
这位李大姐很会做衣服，瞧见她外孙女身上的衣服了吗？那也是人家自己做的，很漂亮是不是？”
杨凯原本没发现洋洋身上的衣服有啥特别，这会儿被人提醒，才转头仔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孩子身上的裙子真的挺特别的，圆领，无袖，上边小，底下大，中间没收腰，跟朝鲜族的服装有类似之处。
小孩子穿这样的宽松的裙子不会觉得热，更不会长痱子。
更惊奇的是，衣服的领口处用布做了一朵玫瑰花，底下垂着长长的飘带，看上去更显得有品位，有意境。
杨凯微微眯眼，蓦地觉得自己目光短浅，这位妹子原来是个裁剪高手，比他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他会打板，那也是在厂里多年累积的工作经验。
打板的人不一定会裁剪，更不会设计。妹子不但会裁剪，还会设计。
偏偏人家还十分谦虚，不显山不露水，态度诚恳。
之前他的傲慢，在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跟跳梁小丑没区别，人家根本不屑与他一般见识。
一念至此，杨凯脸皮发烫，他好端端地跟人妹子傲气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跟人耍横？人家捧着他，估计是不想理他而已。
“厂长想把她做的衣服都弄来咱们厂里出货，杨师傅！你可得招待好这位大姐，她是咱们厂里的金疙瘩。”司机压低声音告诉杨凯，“以后咱厂里能不能兴旺发达，十之八九要靠她。”
杨凯的手一顿，报废了一块纸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知道了，一定好好招待妹子。”
司机点点头，拍了拍杨凯的背：“杨师傅！那你忙着，我去看看厂里的碎布料，都是李大姐要的。”
杨凯“诶”了一声，专心致志，认真仔细地打板。
三个版本的样板都打好后，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跟李青香核对了一遍数据，觉得没问题，才松了口气。
李青香拿起那瓶汽水，递给他：“师傅！辛苦你了！来来来，喝汽水。”
杨凯不接：“这是我们厂里招待你的，妹子！你自己喝。”
“我不爱喝这玩意儿，你喝吧！”李青香将汽水塞进了杨凯的手里，“事情办完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师傅！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