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鱼夜白有把握完全由自己灌顶将他的修为推到半步冥王的地步。可莫黎不同,她的修为何止是平平,甚至有缺。若是完完全全的按照命格前进,莫黎最多会是一个强壮一些的普通人。
灾后重建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好在莫黎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鱼夜白刚收回揉她头发的手,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金属摩擦声 —— 不是冥王们挣扎时的灵力碰撞,而是铠甲关节活动的脆响,混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正从断墙外侧的废墟里逼近。
莫黎下意识把漆黑陶瓷娃娃塞进怀里,指尖刚触到衣襟下的布料,就见三道银红色的身影从瓦砾堆后跃出。那是烈火长城守备军的制式铠甲,胸甲上铸着半熔的火纹,只是此刻火纹大多被黑褐色的污渍覆盖,肩甲处还留着狰狞的爪痕,像是被诡物撕裂过的痕迹。
为首的守备军士兵握着长戟,戟尖还滴着暗红色的液体,他警惕地扫过场中被封禁的冥王,目光最后落在莫黎和鱼夜白身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半透明的封禁之域还在闪烁,李苍正死死压制着暴怒的宋岳,而这两个看似无关的人,竟被一道淡金色屏障护在断墙后,身上连半点尘土都没沾。
“不许动!” 士兵的声音带着沙哑,长戟向前递了半寸,戟尖的寒光直指莫黎,“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沦陷区?”
莫黎将一枚令牌丢到士兵的脚下,冷声道:“烈火长城特殊小队,红缨小队队长莫黎。”
士兵弯腰捡起令牌,指尖擦过令牌上刻着的 “红缨” 二字,又抬头反复核对莫黎的面容。令牌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与莫黎胸前渗血的布条颜色一致,胸甲上半熔的火纹虽被污渍覆盖,却能隐约看出与特殊小队制式相符的纹路。
他沉默片刻,又将目光转向鱼夜白,注意到她战甲肩甲的游鱼纹路泛着淡金色微光,周身虽无明显伤口,却残留着浓郁的剑气气息,显然刚经历过高强度厮杀。
“令牌无误,但需例行检查。” 士兵收起长戟,从腰间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刻着繁复的 “辨诡纹”。他先将镜子对准莫黎,镜面泛起淡绿色的光,没有出现诡物靠近时的猩红预警。又转向鱼夜白,镜面光芒依旧平稳,只在触碰到她掌心残留的剑气时,微微闪烁了一下 —— 这是高阶修士常见的灵力波动,并非诡气。
确认两人无诡物附身或勾结的迹象后,士兵紧绷的肩线终于放松了几分,他将令牌抛回给莫黎,声音里的警惕淡了些:“红缨小队…… 之前收到消息,你们在东线阻击诡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别这么说,我们.... 什么也没做到。” 莫黎的语气有些沉重,他们活了下来,为此他们也失去了很多很多。
李士李台虚弱的坐在原地,除了莫黎以外,剩下的红缨小队所有人都像是粽子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好在莫黎把他们的令牌都挂在他们的脖子上,不然还要多费一番口舌。
莫黎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红缨小队成员,惨不忍睹。指尖刚触到布袋诡的系带,一股熟悉的灵力便顺着指尖涌入,她默念开启的口诀,布袋诡瞬间膨胀开来,像是被吹起的气球,转眼间就化作一间约莫丈许见方的木质小屋。
小屋的门窗俱全,屋顶还覆着简易的茅草,虽简陋却透着温暖的气息。这是她高价购买的诡器,能随心意变换大小,内里还自带微弱的疗伤阵法,最适合战后安置伤员。诡器本身的设计就是为了让人在诡界内行动,莫黎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会因为诡气的侵蚀而导致伤口感染。
“修行第一步,我先休息一下。” 莫黎将最后一人安置好后,心满意足的将紫玉莲绑在椅子上,当门口的石狮子,自己则是在她的谩骂声中美美的入睡。
陈默踩着瓦砾往前走,靴底碾过碎裂的城砖与干涸的血痂,发出咯吱的脆响。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尘土,指尖触到一道尚未愈合的划伤。那是刚才追击溃散诡物时被利爪划开的,此刻混着黑褐色的污渍,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狰狞的痕迹。
作为诛诡司小队队长,他见过无数次战后的废墟,可烈火长城的惨状,依旧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视线越过断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守备军的身影。三名银红色铠甲的士兵正蹲在瓦砾堆旁,小心翼翼地搬动石块,石块下露出半截染血的手臂,其中一名士兵立刻伸手去探鼻息,指尖刚触到对方的皮肤,便僵住了,随即缓缓垂下肩膀,将一块残破的布巾盖在那只手臂上。
不远处,还有两名守备军抬着简易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名腹部流血的伤员,伤员的呻吟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担架旁的士兵边走边低声安慰,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长官好。” 一名士兵叫住了陈默。“不知道长官手上还有没有凝血丸,医疗储备的凝血丸不够了。”
陈默脚步一顿,低头看向那名士兵。对方铠甲的肩甲豁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布条,指尖因搬石块磨出了血泡,却还紧紧攥着半截断裂的担架杆。
他盯着这位士兵的脸蛋许久,沉默着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出瓷瓶,倒出三粒褐色的凝血丸递过去:“剩下的不多了,省着点用。”
平时还是太挥霍了,这个时候居然会如此局促。陈默不由的在心中反省,他的小队被打散了,除了当时护着自己而死去的李惊蛰,其余之人生死未卜。
顺着士兵跑开的方向望去,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隐约露在断墙后。帆布帐篷上溅满黑褐色的血渍,边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名穿着白褂的医疗兵正围着担架忙碌。
其中一名医疗兵跪在地上,双手按压着伤员的胸口,额头上的汗水混着尘土往下淌,嘴里不停喊着 “撑住”。另一名医疗兵则手抖着打开药箱,里面的绷带和药膏所剩无几,只能捡出干净的布条,蘸着少量药液为伤员包扎。
看着周围人依旧努力生存的样子,陈默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大家都很努力呢,我比较有能力一些,也不能太过消极。” 他的命已经不只属于自己,他背上了李惊蛰的命,他要替自己的副将看遍万水千山,他要为自己的副队长斩杀诡物。
陈默叹了口气,刚要往前走,就听见东边传来队员的呼喊:“队长!这里有个孩子!”
他快步跑过去,只见两名诛诡司队员正蹲在瓦砾堆旁,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男孩浑身是灰,脸上还挂着泪痕,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看到陈默时,怯生生地往队员身后缩缩。
“刚从塌了的哨塔底下挖出来的,父母没找到……” 队员压低声音说,语气里满是无奈。
陈默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别怕,我们是诛诡司的,会保护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没开封的干粮,递到男孩面前,“先吃点东西,我们帮你找家人。” 男孩犹豫了片刻,终于接过干粮,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布偶依旧被他抱在怀里,像是握住了唯一的依靠。
陈默向身边人吩咐道 “先送去集中区,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