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夜话·水汽氤氲）
沙漠边缘的破旧旅馆里，热水器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
林昭站在狭窄的浴室里，作战服一件件剥落，露出布满淤青的皮肤。镜子被水雾模糊，只隐约映出她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轮廓。热水冲刷过肩胛骨处的刀伤时，她咬住嘴唇没出声，手指在瓷砖上留下几道水痕。
门外传来胖子大嗓门的嚷嚷：\"丫头！你掉马桶里了？胖爷憋不住了！\"
\"等着。\"她甩了甩湿发，泡沫顺着脊背滑进腰窝。
走廊里突然响起打斗声——准确地说，是单方面碾压。黑瞎子的笑混着拳拳到肉的闷响：\"偷看女士洗澡？汪家现在招人都不测人品？\"
林昭关水的动作一顿。
\"三个。\"张起灵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一如既往的简洁。
她裹着浴巾拉开门时，走廊地板上叠罗汉似的摞着三个昏迷的汪家探子。黑瞎子倚在墙边，墨镜歪戴着，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她滴水的发梢：\"哟，这么快？\"
张起灵直接甩过来一件黑色衬衫，精准罩在她头上。
\"......\"林昭扯下衬衫，发现是张起灵常穿的那件。布料带着冷冽的雪松味，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她挑眉：\"新的威胁方式？\"
黑瞎子突然凑近，带着硝烟味的气息喷在她耳后：\"他意思是——\"手指勾起她浴巾边缘，\"再不出来，我就亲自帮你擦了。\"
张起灵的刀鞘抵住他喉咙。
胖子在走廊尽头跺脚：\"尿急啊各位！\"
黎簇从房间探出头，又红着脸缩回去。吴邪扶额：\"你们能不能......\"
林昭反手甩上门，落锁声格外清脆。
浴室的水声再次响起时，黑瞎子舔了舔犬齿，墨镜片上还沾着方才打斗时溅到的血滴。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纹丝不动地抵在他喉结处，刀鞘上暗刻的云纹在走廊顶灯下泛着冷光。
\"急什么？\"黑瞎子用气音笑道，手指仍勾着那角浴巾，\"又不是没看过。\"
刀鞘突然下移三寸，精准击中他肋下旧伤。黑瞎子闷哼一声退后半步，却见张起灵已经转身走向楼梯口——那里正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啧，没完没了。\"黑瞎子揉了揉肋部，突然提高音量，\"丫头！再来五个！\"
浴室门猛地打开，林昭湿漉漉的拳头裹着劲风袭来。黑瞎子偏头躲过，顺势抓住她手腕往怀里带：\"浴巾要掉——\"
话音未落，林昭的膝盖已经顶向他胯下。黑瞎子侧身闪避的空档，她借力旋身，裹着张起灵衬衫的身影如游鱼般滑出桎梏。未系紧的衣襟下，锁骨处的青紫淤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目。
\"第七个。\"张起灵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伴随着重物滚落台阶的闷响。
林昭赤脚踩在走廊地毯上，水珠顺着小腿没入地毯绒毛：\"分头搜。\"她弯腰从昏迷的探子腰间摸出把蝴蝶刀，刀刃在指间翻出冷光，\"胖子！\"
\"来了来了！\"胖子提着裤子冲出来，看到走廊景象时瞪大眼睛，\"好家伙，团建呢？\"
吴邪拖着黎簇躲进房间，少年挣扎着探头：\"我也可以——\"
\"未成年老实呆着！\"林昭反手甩刀，蝴蝶刀擦着黎簇耳畔钉入门框，截断一缕翘起的头发。黎中天急忙把儿子拽回屋内，考古学家的眼镜片上闪过惊惶的光。
黑瞎子吹了个口哨：\"凶起来更带劲了。\"
张起灵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走廊尽头，刀尖滴血。他沉默地看向林昭裸露的小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
\"看什么？\"林昭扯了扯过长的衬衫下摆，\"你的尺码。\"
黑瞎子突然大笑，笑声在空荡的旅馆走廊里格外瘆人。他摘了墨镜擦血，异色瞳孔在灯光下妖异非常：\"哑巴张，你衣服买大了？\"
回应他的是破空而来的刀鞘。黑瞎子偏头躲过，刀鞘击碎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玻璃。警报声骤然响起，喷淋系统将所有人浇得透湿。
林昭的白衬衫瞬间透明，她骂了句脏话，抬腿踹开最近的空房间门。黑瞎子想跟进去，却被张起灵拎着后领甩向楼梯口：\"守夜。\"
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楼梯口，突然福至心灵：\"那什么...胖爷我去检查后门！\"
潮湿的走廊重归寂静。林昭从房间扔出条毯子，精准罩在监控探头上。
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木地板上，林昭踩着旅馆廉价的塑料拖鞋下楼时，餐厅的吊扇正吱呀吱呀转着，搅动一室闷热的空气。
胖子已经坐在角落的圆桌旁，面前堆着三碗米饭和几盘油汪汪的炒菜，筷子舞得飞快。吴邪和黎簇坐在他对面，少年正狼吞虎咽地扒饭，像是饿狠了。黎中天没动筷子，只是沉默地喝着热水，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
黑瞎子靠在柜台边和老板娘调笑，那女人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完全没注意到他墨镜后的视线一直盯着楼梯口。当林昭出现时，他吹了个轻佻的口哨，换来她一个白眼。
“昭昭！这儿！”胖子嘴里塞满饭菜，含混不清地招手。
林昭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她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半干不湿地搭在肩上，衬衫已经换成了旅馆卖的廉价t恤，上面印着俗气的沙漠落日图案。
“小哥呢？”吴邪问。
“守夜。”林昭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他说不饿。”
黑瞎子晃过来，顺手从她碗里抢走一块肉：“哑巴张成仙了，不用吃饭。”
林昭一筷子敲在他手背上：“自己不会拿？”
“抢来的比较香。”黑瞎子嬉皮笑脸地坐下，长腿在桌下故意碰了碰她的膝盖。
黎簇偷偷抬眼打量他们——黑瞎子的肩膀还缠着绷带，但丝毫不影响他抢菜的速度；林昭虽然一脸嫌弃，却还是把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炒鸡蛋往他那边推了推。
胖子突然叹气：“要是天天都能这么安生吃饭多好。”
吴邪苦笑：“做梦呢？汪家能让我们消停？”
“至少今晚。”林昭喝了口热水，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夜色，“他们损失了十几个探子，总得重新部署。”
黎中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餐桌上一片寂静。
黑瞎子突然咧嘴一笑，夹了块红烧肉放进黎中天碗里：“救命恩人，吃菜。”
黎簇低头扒饭，假装没看见父亲复杂的眼神。
吊扇依旧吱呀作响，窗外的沙漠风声呜咽。
饭桌上的碗筷刚撤下，林昭就拎着打包的饭菜起身。黑瞎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墨镜反射着吊灯昏黄的光：\"这么积极？\"
\"吃太饱，消食。\"她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
胖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丫头，给小哥带瓶啤酒啊！\"
吴邪按住蠢蠢欲动的黎簇：\"你爸需要休息，别乱跑。\"
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着，夜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张起灵站在窗边，黑金古刀横放在膝头，月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头。
\"难吃。\"林昭把塑料袋扔过去，\"将就。\"
张起灵接住饭盒，指尖碰到她尚未完全干透的发梢。两人影子在斑驳的墙纸上短暂重叠，又被风吹散。
\"汪家不会罢休。\"他突然说。
林昭靠在窗台另一侧，沙漠的夜风掀起她宽大的t恤下摆：\"我知道。\"
楼下传来黑瞎子和老板娘的调笑声，隐约还有胖子嚷嚷着要洗澡的动静。张起灵安静地吃着已经凉掉的炒饭，米粒粘在唇角。林昭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半空被握住手腕。
\"有沙。\"他松开她，自己抹掉了那粒米。
林昭收回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他握过的地方：\"你去睡，我守下半夜。\"
张起灵没动。月光透过他漆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不放心？\"林昭挑眉。
\"伤。\"他的目光扫过她t恤下隐约透出的绷带轮廓。
\"死不了。\"
最终是黑瞎子的口哨声打破了僵局。他晃上楼时墨镜歪戴着，手里拎着两瓶啤酒：\"换班了各位——\"看到窗边景象时吹了个更长调的口哨，\"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张起灵起身，刀鞘与黑瞎子擦肩而过时发出轻微碰撞声。林昭接过啤酒，用牙咬开瓶盖：\"滚去睡觉。\"
\"真无情。\"黑瞎子倚在窗边摸烟，火光乍亮的瞬间照亮他脖颈新添的抓痕，\"老板娘挺热情啊？\"
林昭冷笑：\"伤口崩了别找我包扎。\"
\"吃醋？\"
\"怕你死得太早。\"
月光渐渐被云层吞没。黑瞎子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像蛰伏的兽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