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陆老爷子手里的拐杖脱手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沙发里,胸口剧烈起伏。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骇然的苍白和巨大的恐惧。
陆时和的话,结合陆樾琛昨晚的警告,以及他自己查到的那些蛛丝马迹和林茵异常强硬的姿态。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毛骨悚然,根本无法承受的真相。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愤怒和不甘。
在此刻看来,简直愚蠢得像是一场自取灭亡的笑话。
“呃,药,我的药。”他哆哆嗦嗦地去摸口袋,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陆时和眉头紧蹙,立刻上前从老爷子西装内袋里找出速效救心丸,帮他塞进舌下。
看着爷爷这副瞬间被击垮,狼狈不堪的模样,陆时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也有一种早知如此的悲凉。
他沉声道:“爷爷,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再招惹林茵,不要再试图控制大哥,维持表面的平静,或许陆家还能有一线生机。”
药效渐渐发挥作用,陆老爷子剧烈的心跳和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恐惧和颓败却丝毫未减。
他靠在沙发里,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一生算计,步步为营,却怎么也没算到,陆家这艘大船,最终差点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撞上最可怕的冰山。
而此刻,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阳光正好。
但在陆老爷子眼里,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在一片灰暗和冰冷的绝望之中。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陆家引以为傲的财富和地位,在某些力量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而林茵,那个他一度轻视,试图拿捏的“黄毛丫头”,竟然真的是他,乃至整个陆家,都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速效救心丸的苦涩味在舌下弥漫开,稍稍压下了那阵撕扯般的心绞痛,却压不住陆老爷子心头翻江倒海的惊惧和冰凉。
他瘫在沙发里,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喘息,额头的冷汗浸湿了花白的鬓角。
陆时和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爷爷瞬间坍塌下去的强势和威严,眼中情绪复杂。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有些冲击,需要时间消化。
尤其是对于一生都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陆家掌舵人来说。
陆时和的总裁室,死寂一片,只有老爷子粗重却不顺畅的呼吸声。
良久,陆老爷子浑浊的眼睛才缓缓聚焦,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精光和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茫然的恐惧和深深的疲惫。
他颤抖着手,试图去够桌上的茶杯,指尖却抖得厉害,杯壁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陆时和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茶杯端起,递到爷爷手中。
温热的茶水润过干涩的喉咙,陆老爷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时和,你,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盛华赵德明,还有那些专家......”
“千真万确。”陆时和语气肯定,没有任何犹豫,“爷爷,到了这个时候,我没有必要骗您。”
陆老爷子也知道陆时和从来不是撒谎的人。
他没必要为了林茵说一些谎话。
“林茵的能量,远超我们的想象,她之前不动,只是不想,或者不愿,但现在,您非要招惹的话,人家也没有必要客气了。”
他的话,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是陆家,是老爷子自己,一步步将她逼到了不得不动用底牌的地步。
“玩火自焚!”陆老爷子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从喉咙里艰难地滚出来。
他一生自负,却在此刻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葬送整个家族的致命错误。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他从头顶凉到脚心。
如果是真的,他该如何收场?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他猛地抓住陆时和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掐得陆时和生疼。
那双老眼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无措,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她已经去见赵德明了!她会不会已经动手了?陆氏会不会.........”
“爷爷!”陆时和按住他颤抖的手,声音沉稳,试图传递一丝冷静,“现在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茵去见赵总,谈的是合作,未必立刻就是针对陆氏,但这绝对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警告。”
他直视着爷爷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停止所有针对她的行动,不仅是明面上的打压,包括所有暗地里的窥探和手脚,全部停止。”
陆时和顿了顿,语气沉重却清晰:“然后,或许您该认真考虑,如何表达您的歉意和诚意,在她真正对陆氏失去耐心之前。”
“道歉?诚意?”陆老爷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陆时和的手,残存的那点骄傲让他本能地抗拒,“我向她一个小辈道歉?那陆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脸面?”陆时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罕见的厉色,“爷爷,是陆家的存续重要,还是那点虚无缥缈的脸面重要?难道您真的要等到陆氏股价崩盘,银行抽贷,项目全面停摆的时候,才肯放下这点可笑的自尊吗?”
陆老爷子被孙子从未有过的严厉质问震得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脸面?
在家族倾覆的危机面前,确实一文不值。
他看着陆时和冰冷而严肃的脸, 这才意识到,这一次,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他所有的挣扎和不甘,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只是加速灭亡的可笑表演。
一股巨大的,彻底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颓然地向后倒去,整个人深陷进沙发里,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苍老而绝望的躯壳。
“你说得对。”许久,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停止,所有动作,立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