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挺直！”
啪！
“手腕放松！”
啪！
“注意手型！”
啪！
崔英道右手中的曲谱折叠成长条，不断地敲击在自己左手的掌心上。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斜靠在桌前，修长的双腿优雅而随意地交叉着。
窗外的风景似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钢琴前正猫着腰认真练习的李麦，甚至得不到他的余光。
当崔英道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度传入李麦的耳中时，他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如火山一般爆发开来。
什么嘛！不想教就别教！
忍无可忍的李麦猛地站起身来。
琴凳被他突兀的动作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崔英道！你到底有没有在看我练琴？你这样敷衍了事，为什么还要答应教我？”
李麦涨红着脸，眼睛里满是愤怒与委屈。
啪。
听到李麦的话，崔英道用曲谱敲击掌心的动作一顿，终于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
逆光中，他的上半张脸被阴影覆盖，神色模糊不清，李麦只能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怎么？我们未来的大明星，得不到别人的关注，就不开心了？”
尽管叫着李麦“未来的大明星”，但任谁来了，都能听出崔英道嘴里吐出来了的话中，那浓浓的嘲讽意味。
“而且，你可不能污蔑我。”
他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谁说我没有认真教你的？”
“可是你一直在看窗外，根本没有关注我的弹奏细节！”
李麦气哼哼地大声反驳。
崔英道嗤笑了声。
他慢慢站直身子，踱步走向李麦：“小子，就你现在这种水平，我不用看也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儿。”
李麦紧盯着崔英道，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停住。
手上的曲谱被他轻轻地抬了抬，敲击声再度响起。
“听到了吗？”
啪，啪，啪……
“这就是节奏！”
李麦愣住了，他眨巴了下眼睛，刚刚的愤怒瞬间化为尴尬，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崔英道嘴里发出啧的一声，用曲谱嫌弃地点了下他的肩膀：“坐下，继续，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李麦吭哧吭哧地把琴凳移回原位，乖巧地坐下，但他并没有立刻开始练习，而是抬起头，看着崔英道，突然发问：
“崔老师，请问您为什么对我有偏见呢？！”
这个问题他不搞清楚，心里就像卡了根刺一样难受。
“从第一次见面起，您就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哪怕我后面如何讨好您，想要您教我钢琴，您都没有松口。”
“如果不是因为外界的原因，迫使您教我，估计按照您自己的内心，现在根本不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吧。”
“要说您是单纯看不上爱豆这个行业，我看着您的表现，也不像是这回事儿。”
“所以，是为什么呢？”
崔英道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嘲讽的神情。
“偏见？哼，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罢了。”
“怎么，知道有人不喜欢你，没有人见人爱，我们未来的大明星心里不舒服了？”
崔英道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麦。
李麦才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他，热情小狗就是这么自信。
所以他脑子一转，咬了咬牙，略带挑衅地说道：“崔老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涉嫌国籍歧视。”
绝杀。
这话一出，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轰然炸响在空中。
只见崔英道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都扭曲了一瞬，冰冷的视线锋利得如同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唰的一下，紧紧地锁住了李麦，直直地刺向他，似乎要将其瞬间洞穿。
周围的气氛也因为这充满敌意和压迫感的对视而变得凝重起来，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紧张。
崔英道深呼吸了好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小子，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
“那你给我个理由呀！”
李麦才不肯轻易罢休，他的双眼紧盯着崔英道，穷追不舍地发问。
眼瞅着自己躲不掉了，被话语逼进死角的崔英道磨了磨后槽牙，才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缓缓开了口。
“你们这些钱多到花不完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怎么可能会明白，我们这些平民想要跨越阶级，有多么的艰难！”
崔英道眼神晦涩，语气愤懑。
“我从五岁开始练琴，期间勤练不辍，足足三十年。”
“可到头来呢？！”
崔英道看着李麦，发出一声自嘲的讥笑：“就算拿到了再多的国际金奖又如何？到了现在，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居然是给你们这些完全不懂音乐，不懂钢琴的大少爷大小姐们……”
“当、老、师！”
“有谁会在乎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不愿意又如何？瞅瞅，只要你们不开心了不满意了，只需要一句话，我就得乖乖地来教你们。”
崔英道说到这儿，有些桀骜不驯地抬起手来，用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挑衅之意：
“哼！所以啊，大少爷，您听好了！我呢，就是这样一个态度！如果您觉得受不了的话，那就请您赶紧地给我走人！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说真的，李麦听完崔英道的内心剖白，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感慨。
感慨韩国这森严如壁垒般的阶级，感慨人才这狭窄的晋升渠道。
崔英道将心中所有的不满与愤懑都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一通发泄过后，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此时的他，才终于打破了李麦对他的刻板印象，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崔老师，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李麦歪了歪头，有些啼笑皆非地说道：“我可不是你口中说得什么大少爷。”
知道接下来的话关乎崔英道的心结，李麦说得很是认真：“我，单亲家庭出身，家里面的收入不过满足温饱，甚至达不到中产标准。”
你觉得我会信吗？
迎着崔英道的白眼，李麦掏出手机，干脆利落地打开了自己的信用卡额度。
“给，认识这些数字吧。”
崔英道看着眼前手机屏幕上，非常显眼的3000美元信用额度，一时居然愣住了。
“……那你怎么能来这个学校上学？”
“大哥，你难道没听说过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再穷不能穷教育’吗？”
“而且，我好歹是个外国人，你不知道怀特国际学校这儿，有专门给外国人设置的特招名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