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请,父亲废除新政!”卜桓看着卜虎说道。
卜虎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他咬着牙,他对于卜桓的话,可以说是愤怒到顶点,他没有想到,反对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心爱的儿子……
他伸出手来,指着自己的儿子,他想和自己的儿子辩论一下,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无话可说……
卜虎说白了,那也是一个武人,打仗还可以,但是要辩论什么的,他其实真不如卜桓这个儿子的。
毕竟此时的卜桓其实也算是个名士了,其水平,文化,也是传遍于天下了……而且也有很多人,来拜访于他。
最后卜虎只能说了一句,散会,结束了这场朝会……
后书房的檀木案几上,堆着半尺高的军报,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气。
卜虎背着手站在窗前,指节捏得发白,窗外的石榴树影被他的影子压得死死的,像要被碾碎在青砖地上。
方才大殿上布环那句\"废掉新政\"还在耳边炸响,他猛地转过身,案上的青铜镇纸被带得滑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逆子!”他低吼一声,声音里裹着北地风沙的糙意。
“他看了点文赋,读了几个诗文,难道就懂的治理天下了吗?”
“与民争利?”
“那洛阳城外的百姓,那些世家的奴仆,佃户们,难道就不民了吗?”
卜崔站在一旁,月白长衫的袖口被他悄悄攥出褶皱。
他看着自己愤怒的父亲,也是深深的吸了口气,连忙喉结动了动,随后说道:“父亲息怒。”
“二弟这些日子常去城南的文会,跟着那些世家的公子走得近,前日我还见他案头多了本《王政》,许是听了些书生们议论朝政,从中钻了牛角尖!”
“他那是钻牛角尖吗?”
“他这是在议论我的政策,否定我战略,若是别人,我也就算了,但是他是我的儿子!”
“他应该和自己的父亲一条心才是!”卜虎十分不悦的说道。
“你说,该怎么办?”卜虎看向卜崔询问道。
卜崔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他每日下朝就回府看书,除了跟那些士族子弟论诗,倒没做过越界的事。”
“如果想从律法上,来关押卜桓,这不符合情理,如果这么做了,对于父王你的声誉是不好的!”
“现在的你,需要民心!”
说到\"论诗\"二字时,卜崔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知道那些所谓的诗论,十句里倒有八句在影射新政‘苛暴’。
卜虎重重哼了一声,走到案前抓起一份军报,那是豫州流民营的清点册:“他懂什么?”
指腹划过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上面三千七百个名字,都是快饿死的人。”
“给他们一亩地,三斗粮,他们能提着锄头跟敌军拼命。”
“可那些世家呢?”
“他能为了我们去与力羯朱宏,段豪拼命吗?”
“只要段豪和力羯朱宏兵临洛阳城下,这些世家子弟,必然会立马换大王旗帜,跪在段豪和力羯朱宏的面前宣誓效忠!”
“明年开春我们要攻打力羯朱宏!”
“如今七万兵马驻扎在伏牛山,粮草得备足三个月,军械要翻新,还得再扩编两营新兵。”
“不说粮草了,就所扩充的新兵,世家子弟能给我补充吗?”
当然卜虎知道,是可以补充的上,但是他要的是死士,而世家子弟的兵,显然是不可能成为他的死士,打顺风仗可以,但是打逆风仗,那就是累赘……
但是那些快饿死的人,能为了保住刚分到的田产,跟敌人死磕……可以想象,这个战斗力是多么的强大。
“如果卜桓继续在和我的对着干,这父子的情义……”
卜崔的指尖在袖摆下蜷了蜷。
他和卜桓是一母同胞,小时候在北境,卜桓发得了风寒,是他守在帐外三天三夜,用雪块给弟弟降温。
如今虽立场不同,可真要动他……他其实是不愿意的。
如今卜虎又表现的如此强烈,他害怕自己的这个父亲,真的一怒之下,把自己的这个弟弟给……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我去劝说劝说他吧,应该是有用的,毕竟我和他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阶下传来轻叩声,挛鞮龟掀帘进来。
这位跟着卜虎从北境拼杀出来的老将,甲胄上还沾着晨露,见卜虎脸色铁青,便知是为大殿上的事。
他抱拳道:\"主公,户部刚递了文书,洛阳几个世家托病不肯缴新税,说是卜桓公子让他不交的,有问题找卜桓公子!”
“我去了卜桓公子那里,卜桓公子说,他在和你商议这个事情,他相信你一定会收回新政命令的!”
卜虎猛地一拍案,案上的砚台震得跳起,墨汁溅在军报上,晕开一片黑:“这个卜桓,他这是……”
他踱了两步,突然停住,眼神锐利如刀:“新政,继续推。”
挛鞮龟愣了下:“士族和卜桓公子那里?”
“他们敢抗?”卜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沙场磨砺出的狠劲:\"传我的令,明日起,洛阳派羽林亲卫监税。”
“敢抗税的,按通敌论处!”
“敢串联闹事的,先关进天牢再说!”
他走到墙边,一把扯开遮着地图的布幔,关中地形在羊皮纸上蜿蜒展开。
“告诉那些世家!”卜虎的手指重重戳在关中的位置:“我要的不是他们的田产,是天下。”
“他们肯跟着配合,将来少不了荣华富贵,不肯的,孤的刀,不介意再沾点血。”
“至于那个卜桓逆子,他敢继续护着那群人,把他也给我扔进那个金庸城去……”
其实的卜虎突然想到了那个金庸城,那个曾经大周帝国关押皇室罪犯的地方。
挛鞮龟看着卜虎眼底翻涌的戾气,他连忙他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卜崔虽然想说些什么,保护一下自己的这个弟弟,但是他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自己只能去看看那个弟弟,劝说下他,让他明白,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