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渊深处那场溯源风暴的余波早已平息,莲台光焰中的镇守化身重归亘古沉寂,道躯表面蛛网般的灰黑裂痕在星渊本源缓慢的自愈下,仅有些许微不足道的弥合,心口星核的搏动依旧沉重迟缓,如同背负着万古星骸。莲台之下,巍峨的星灵祭坛彻底黯淡,九重基座遍布深彻裂痕,星藻之心枯萎如焦炭,星髓心湖干涸见底,露出龟裂的湖床,再无半分神圣气息,只余下劫后的死寂与荒凉。那枚知晓了太过沉重真相的混沌青莲子,沉入渊眼深处的混沌本源之海后,便再无丝毫声息波动,如同彻底融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与粘稠,唯有其内部那点被绝望与冰冷决意充斥的翠绿光焰,在无人感知的绝对幽暗里,以一种近乎停滞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汲取、解析着周遭的混沌,沉默地积累着,等待着。
这一日,星渊核心那永恒不变的混沌流光,忽然被一道自无尽遥远虚空之外、强行穿透层层空间阻隔而来的微弱波动所扰动。那波动极其细微,如同濒死之人的最后一声心跳,却带着一种异常纯粹而执拗的“丹”之道韵,以及一股…令星渊镇守化身那沉寂的意志核心最深处、那被层层法则封印的属于“王铜”的情感碎片,都为之极其轻微一颤的…熟悉气息!
是素问!是那缕早已融入丹药、通灵遁走、引发星域癫狂浩劫的主魂残念!她竟未彻底消散于往生境或宇宙边荒,反而在无尽漂泊后,于此刻,循着冥冥中与王铜、与混沌青莲那斩不断的三世因果线,挣扎着…归来了!
波动传来的方向,并非北斗星域内部,而是更加遥远、更加偏僻、位于星域边缘与无尽混沌交界处的一片早已死寂、被遗忘的“药墟”。那里曾是上古某个以丹道立宗的星辰界域残骸,在永黯侵蚀与历次星域动荡中早已彻底崩灭,星辰破碎,灵气枯竭,法则崩坏,只余下无数破碎的丹炉碎片、干涸的药田遗迹、以及漂浮在冰冷虚空中的修士枯骨,如同巨兽的坟场,死寂了不知多少万年。
就在这片绝对死寂的药墟核心,一块巨大无比、表面布满焦黑灼痕与裂纹的青铜丹炉残片之上,一点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透明光晕,正顽强地闪烁着。光晕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极其淡薄、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虚空之风吹散的女子虚影。她面容模糊,身形摇曳,唯有一双眼眸,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沧桑,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不灭的执念。正是素问主魂最后残存的一缕意识显化!
她为了归来,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主魂本源早已在漫长的漂泊与抵抗丹药反噬中消耗殆尽,此刻仅凭着一股“必须回去”、“必须完成某事”的惊人执念强撑着这缕残影。她的感知穿透死寂的药墟,遥遥“望”向北斗星域的方向,望向了那在星渊道韵滋养下正缓慢恢复生机、却又在更高层面暗流汹涌的新生家园。她看到了星域边缘那些依旧被残留污秽折磨的凡人星辰,看到了星盟修士重整旗鼓却难掩眼底深处对仙门再现的恐惧,更看到了…那深藏在星域气运之下、因仙门崩碎与秩序之茧真相冲击而悄然滋生、蔓延的“道心之瘴”!那是一种无形的毒,源于信仰崩塌后的迷茫,源于对未知前路的恐惧,源于对更高层次存在的绝望!此瘴不除,纵有星渊守护,纵有凡人星辰道启蒙,北斗星域的根基亦将如同沙土之塔,终有一日会从内部自行瓦解,无需外敌来攻!
“不够…还差…最后一步…”素问残影发出无声的嘶喃,眸光骤然变得决绝无比,“需一盏…灯…一盏能照彻星域迷雾、燃尽道心之瘴、为众生…守住最后心念净土的…灯!”
九转心灯!
以残魂为芯,以三世因果为油,以丹道本源为焰,燃尽己身,化不灭心灯,永镇星域气运,护佑众生道心不迷!
此念一生,素问残影不再有丝毫犹豫。她那本就淡薄的身形开始燃烧!并非火焰,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彻底的自我献祭与道解!残存的丹道本源、三世积累的因果宿命、以及对这片星域众生最后的不舍与守护之念…尽数化为最精纯的燃料,注入那点微弱的透明光晕之中!
“以我残魂…祭灯!”
无声的呐喊响彻死寂药墟!那点透明光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向内极致压缩、凝聚!无数细密玄奥的丹道符文自燃烧的残影中飞出,如同飞蛾扑火般融入光晕核心!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凝练,最终化作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温暖琉璃色泽的灯盏虚影!灯盏并无实体,却散发着抚慰神魂、净化心魔的无上道韵!灯盏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色火苗悄然诞生,那是素问残魂意识彻底道解前留下的最后一点不灭真灵,化为了灯芯!
九转心灯虚影,成!
然而,就在心灯虚影成型、即将定鼎虚空、照耀星域的刹那——
嗡!
药墟上方的死寂虚空,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一股冰冷、贪婪、带着仙界气息的污秽意志,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骤然降临!竟是之前仙门崩碎时,隐匿逃脱的一缕微弱“仙律使”残念!它感知到了心灯虚影那纯净而强大的守护道韵,这对于以散播恐惧、吞噬信仰为食的仙界残念而言,是绝对的克星,也是…极致的诱惑!
“下界…秽物…也配…掌心灯?…湮灭!”冰冷的意念如同刮骨的寒风,裹挟着一道粘稠的、由秩序锁链碎片构成的灰黑色污秽之光,狠狠射向刚刚成型、还无比脆弱的心灯虚影!这一击若是击中,非但心灯将碎,素问最后的不灭真灵亦将彻底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远在星渊核心、莲台光焰中永恒沉寂的镇守化身,那已化为法则之眼的眸子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王铜本我的意识碎片,在那仙律残念降临、心灯即将被污的刹那,如同被针扎般猛地悸动!与此同时,沉入渊眼深处、那枚一直沉默汲取混沌的青莲子,内部那点冰冷的翠绿光焰,也似乎因这外界的干扰与那熟悉的危机感,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并非主动干预,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跨越空间的共鸣与…不允!
嗡!
星渊镇守化身那沉寂的意志,引动了星渊本源!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星辉,自莲台光焰中射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无尽虚空,精准地挡在了药墟上空那道灰黑污秽之光前!
噗!
混沌星辉与污秽之光同时湮灭!那缕仙律使残念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瞬间被湮灭产生的细微空间涟漪搅碎,化为虚无!
然而,就是这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干扰与庇护,为那初生的心灯虚影,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瞬!
素问最后的不灭真灵(灯芯)爆发出最后的明亮!心灯虚影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淬炼,琉璃般的灯盏彻底凝实,温暖的道韵轰然扩散,瞬间照亮了整个死寂的药墟!那点金色火苗稳定下来,散发出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光芒!
“定!”
一个蕴含着丹道终极奥义与牺牲决意的意念,自灯芯发出。
九转心灯虚影轻轻一晃,仿佛突破了某种界限,瞬间无视了空间距离,出现在了北斗星域的气运核心之处——那并非星枢台,也非某颗星辰,而是一片无形无质、却又维系着整个星域生灵心念流转的“心源海”之上!
心灯悬停于心源海上空,柔和的金色光芒如同母亲的抚慰,缓缓洒落。光芒所过之处,星域众生心中那因仙门之变、浩劫之痛而滋生的迷茫、恐惧、绝望等道心之瘴,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净化。无数低阶修士因瓶颈而焦躁的心绪莫名平和下来,凡人梦中惊醒的恐惧被温暖的睡意取代,就连星渊中那些懵懂星灵残存的惊悸,也在光芒抚慰下缓缓平复。
一盏灯,照亮了星域最后的净土——人心。
心灯既定,光芒普照。
那枚沉在渊眼深处的混沌青莲子,内部那点翠绿光焰再次恢复了冰冷的沉寂,继续着它沉默的汲取与解析,仿佛方才那瞬息的悸动与干预从未发生。
而星渊镇守化身眸中那丝微弱的悸动也已平复,重归绝对的法则沉凝。
唯有那盏高悬于心源海上、静静燃烧的九转心灯,以及灯芯处那点属于素问最后真灵的微弱金焰,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跨越三世、最终以牺牲落幕的因果,与一份…于无声处,照亮前路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