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特鲁尔想到了用人质逼迫自己就范,那么如果让他杀了多莉老妈自己依然不现身,那么他一定会继续到外面去寻找拉马尔和奥利维亚,直到把所有人质全部杀死为止。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特鲁尔已经不太在乎那两人身上是否还有值得吸取的能力了,就算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后悔,也不能让戏耍自己的冷敬继续占上风。
他要以最残忍的方式让冷敬乖乖认输,然后把冷敬吸成没有能力的废人,再一点点把他玩弄致死。
然而不等特鲁尔倒数三,冷敬就举枪对准他的头部。
枪声和火光必然会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敌人,但只有这样才能吸引特鲁尔的注意,也许就能救下多莉老妈。
如果自己不站出来拖延更多的时间,拉马尔和奥利维亚就会陷入危险,自己的计划也必然以失败告终,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在生死攸关的的悬崖边缘,冷敬扣动扳机。
“嘭!”
耀眼的火光瞬间照亮周围的水泥墙,一发子弹朝着拉马尔的眼睛飞去。
他的周身都覆盖着坚硬的骨甲,除了眼睛。
可在子弹即将命中的刹那,特鲁尔竟然抬手将子弹生生截停!
弹头微微嵌入手骨,特鲁尔轻轻一抖,将变形的弹头抖落在地。
他也有“神经末梢感知”的能力,虽然进化等级很低无法完全闪避子弹,但辅以恐怖的肌肉爆发力,足够让他在冷敬开枪的瞬间抬手格挡。
“啊,你终于现身了,”特鲁尔盯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冷敬,自鸣得意:
“牵挂越多,弱点就越多,我没有牵挂,也就没有缺点,所以我注定能成功,而你只能失败。”
他边说边腿部发力,像一台恐怖的液压机,踩住多莉老妈的后背。
随着特鲁尔不断加大力度,多莉老妈的肋骨接连断裂,发出“喀喀”的声音。
剧痛之下,她开始本能地发出痛苦的惨叫。
从一开始,特鲁尔就没有真的打算用冷敬的命放过多莉老妈,一切只是为了把他骗出来,然后激怒他主动发起自寻死路的进攻。
特鲁尔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一点一点加大力度。
他的靴子深深嵌入多莉老妈逐渐凹陷的身体,踩着断裂的肋骨迅速挤压她的肺和心脏。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责怪任何人,最后向着看不见的冷敬喊道:
“查尔斯,替我照顾......”
话没说完,多莉老妈的声音戛然而止。
面对这个惨绝人寰的画面,冷敬浑身剧烈颤抖,枪上的准心和照门随震动。
他本来就不对特鲁尔抱有什么幻想,但没想到这个畜生的恶毒还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在愤怒的驱使下,冷敬快速拉动枪栓,对着特鲁尔接连扣动扳机。
在这种近距离的情况下,他有十足的把握将子弹全部打到一个点上,就算是骨甲也能被前赴后继的弹头凿穿。
然而不知是收到了情绪的影响,还是对方挪动了格挡的手臂,子弹全都打在了骨甲上不同的地方。
见冷敬打空子弹,特鲁尔用另一只手抹去密密麻麻嵌在手上的弹头,像是刷下一片石榴籽。
“呵呵,看来你实在不怎么聪明。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把最后一颗子弹子弹留给自己,宁愿死都不会把能力给别人用。但你现在已经无处可逃,又没有子弹,所以乖乖接受命运吧。”
说完,特鲁尔便猛地一跃跳向冷敬,势必要把他的能力全部化为己用!
然而跳过去之后,特鲁尔伸手朝着冷敬的一抓,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明明冷敬就站在他的面前,怎么会这样?
他站在黑暗中,像个一言不发的人偶,就等着特鲁尔前来收割。
特鲁尔又往前跨了几步,舞动双手试图碰到就在眼前的冷敬。
可就算他把手臂舞得呼呼作响,也没有摸到冷敬半根毛。
而与此同时,冷敬看着十几米开外的特鲁尔,手心不断渗出冷汗。
没想到自己急中生智的把戏竟然奏效了。
冷敬的视觉神经脉冲被特鲁尔排斥,顶多只能发挥一半多的效果。
也就是说,他没办法同时屏蔽特鲁尔的双眼,充其量只能完全遮住他的一只眼睛,然后在另外一只眼睛里植入一些面积有限的黑色像素。
可偏偏就是这种受限的视神经幻觉,帮了冷敬一个大忙。
人之所以能够感知到某个物体与自身的距离,是因为人眼有一种叫做“双眼视差”的机制。
人类的左右眼之间平均有65mm的间隔,在看某个物体的时候会单独生成两幅从不同角度看到的画面。
而大脑则会将两幅画面自动合并到一起,以此构建出有立体感的画面,通过感知两幅图像微小的“视差”,人类就能够从这种立体感中获取物体和自身距离的相关信息。
然而当单眼视觉受阻,“视差”完全消失的时候,大脑就被迫通过物体大小、透视、遮挡等其他经验性因素判断和自身和某个物体之间的距离,而这些因素的可靠性远不如视差,很容易被幻象误导。
冷敬在特鲁尔另外一只眼睛的视觉里植入了有限的黑色像素,将自己的轮廓放大,这超出了特鲁尔大脑的经验,将实际上更远的冷敬看成了就在近处。
此外在单眼的情况下,人类对物体的分辨力也会显着下降,这进一步加剧了幻象,最终让特鲁尔误判冷敬的距离。
特鲁尔吃了没文化的亏,根本不知道发生这种情况的原理,第一次扑空之后便停了下来没有往更远处寻找冷敬,还以为自己眼里的这个冷敬只是某种彻底的幻象。
但他很清楚,自己明明能感觉到冷敬就在周围,刚才击中自己的子弹也绝对不是幻觉。
特鲁尔已经对这场猫鼠游戏彻底失去了耐心,隐约觉得冷敬的幻象只能在阴暗处发挥作用,不然就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为什么会主动选择这栋烂尾楼作为战场。
凭借直觉,特鲁尔一跃冲到墙边,用手击穿墙壁开出另一个大洞,让更多光线照进来。
仅用这一个办法,他就破解了冷敬的招数。
冷敬不断向黑暗的地方转移以维持这种幻象,很快就被逼到了一楼。
然而一楼大门早就已经被特鲁尔锁死,四周都是墙体和封死窗户的铁板,已经退无可退。
冷敬听着特鲁尔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洞。
洞的最上面,有晴空,也有多莉老妈的在天之灵。
冷敬和多莉老妈没有太多的交集,人生唯二两次相遇一是在纽约的机场,二是在这里,只是今天的这次再会不幸已经成为了永别。
唯一的交流,也只有她在死前最后的那句没有来得及说完的嘱托。
但就算没有说完,冷敬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不知为何,他在此刻忽然想到了华国的“先祖崇拜”。
华国人崇拜先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先祖们筚路蓝缕遇水架桥,逢山开路,福泽后世。
如果没有多莉老妈,就没有拉马尔。
没有拉马尔,冷敬也许就无法独自战胜纽约机场的歹徒,也不会在刚才有机会机逃出白洞的束缚,更不可能在接下来战胜特鲁尔。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哪怕两人完全没有血缘,冷敬看着上方,也向多莉老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对于人类而言,先祖不是某些只有血缘的人,而是所有心地善良,诚实地过完一生的普通人,总有一天他们的善意会在所有没有血缘的人类后代身上播种,开花,结果。
凝望着洞口上方湛蓝的天空,冷敬低喃道:
“多莉老妈,”
“你说,”
“我的「援军」,”
“是不是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