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
见到床上的小晴因为突然点亮的烛光被炫得眯起了眼睛，他便把那蜡烛往桌子远端推了推。
只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而且摆着距离很远，房间里虽然有了光亮，但也只能勉强视物。
小晴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房间，所以这柔和偏暗的光线反倒正合适。
烛光下，她水润的杏眼半睁着，睫毛上还沾着些许困倦的湿意。
粉嫩的唇微微嘟起，因刚睡醒而泛着淡淡的嫣红，像初绽的樱花瓣。
“...点心……”小晴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细白的手指在被面上微微蜷了蜷，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十一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床前，单膝点地蹲下身来，好与榻上的小姑娘平视。
他这才发现小晴连转头都只能做到一半，小脑袋歪在枕上，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边，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两人的视线对上，小晴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眼神。
“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十一笑着说道。
“慢些。”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伸手替她拨开脸上的发丝，指尖碰到她温软的肌肤时顿了顿，“乖乖躺好，别勉强。”
小晴眨了眨眼，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十一目光扫过矮几上的点心，挑了块最小的杏仁酥。
他犹豫片刻，索性直接用手掰成黄豆大小，小心翼翼地递到小晴嘴边。
小晴微微张口，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
细软的糕点在嘴里慢慢抿化，甜香在唇齿间化开时，她满足地眯起眼，颊边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果然，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十一看得好笑，又怕她噎着，顺手倒了半杯温水，托着她的后颈喂了一小口。
水珠顺着唇角滑落，他连忙用拇指拭去，触到她下巴柔嫩的肌肤时，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杏仁酥的甜香还在唇齿间萦绕，小晴却已经皱起了小鼻子。
她费力地转了转脑袋，乌溜溜的杏眼直勾勾盯着十一，方才还困倦的眸子此刻亮晶晶的，哪有半分要睡的意思？
“十一……”她声音软糯，拖着长长的尾音，像蘸了蜜的糯米糍。“我有点想吃烤串了。”
她说的当然是自家铺子的烤串，就是京城里的那家。
十一正给她擦嘴角的动作一顿，险些气笑。
这小丫头，麻沸散的药劲儿还没过，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似的，倒先惦记起零嘴儿来了？
他屈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你当我们是来游山玩水的？”
小晴立刻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眼神，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眼角微微下垂，活像只被抢了鱼干的小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欺负人……”她声音细细的，还带着点鼻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糖水里捞出来的，甜得发软。“趁我动不了……”
说着还试图抬手去拽他袖子，结果细白的手指刚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软绵绵地落回被面上。
这模样实在太可怜，连带着那点控诉都变成了撒娇。
十一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索性在床边坐下，伸手虚虚地在她嘴边比划了一下
“喏，烤好了。”
小晴先是一愣，继而睁大了眼睛。
她看着十一假装从虚空里拿出一串不存在的烤肉，还装模作样地在她鼻子前晃了晃，顿时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你哄三岁小孩呢！”她声音软乎乎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十一眼底笑意更深，变本加厉地做了个“撸串”的动作，还故意发出夸张的咀嚼声。
见小晴急得眼角都泛红了，这才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等这事忙完了，回去后带你吃个够。”
小晴正嘟着嘴，还想再争辩几句关于烤串的事，却见十一忽然敛了笑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床沿，指节微微收紧，方才逗弄她时的轻松神色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思考正事时才会露出的沉静。
“小晴。”他低声唤她，嗓音比方才沉了几分。“今日在隔离区，你有话未说完。”
小晴微微一怔。
她眨了眨眼，长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太干净了……”
小晴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她努力集中精神，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却格外清晰。
“隔离区、工人宿舍、伙房……今天我们走过的每一处都按我说的做了。没有积水，没有垃圾，连看到的两个茅厕都撒了石灰。”她微微蹙眉。“我二哥、老马大队长、生产队的应对措施执行得太好了。”
“执行得好有什么问题？”十一挑眉。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我们今天检查过所有可能滋生蚊虫的地方。”她继续道。“连灶台后的水缸都掀开看过……不该有遗漏。”
“如果整个生产队都按照这个标准执行，那么就不应该每天都有那么多新增的病患。”
“这瘟疫之事还能这么确定？”十一看向她。
小晴一双杏眼里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闪闪发亮的，好看极了。
“相信我，这方面我是专业的，只要执行得当，就算不能完全杜绝传染，但绝对能一定程度上压制。”
“反正绝对不会像是我们今天从隔离区看到的那本登记册上记录的，每天都有那么多新增病患。”
“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有我们没有发现的传染源。”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烛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小晴抬眼看向十一，杏眸里映着跳动的烛火。
“只有两种可能。”
她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却因乏力而微微发颤。
十一不动声色地伸手托住她的手腕，温暖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肌肤。
“其一。”小晴轻声道。“还有我们未发现的死角……比如地下暗渠，或是某处隐蔽的角落。”
十一点头，却忽然接过她的话。
“其二，有人蓄意为之。”
小晴眼睛微微睁大。
她望着十一沉静如水的眸子，忽然明白他为何深夜来访。
他早已看出她的疑虑，甚至比她更早想到这一层。
“呜哇！你这人，该不会真的有什么读心能力吧！”
“还用读心啊。”十一笑着揉了揉她的手，小姑娘的小爪子又软又嫩，好玩极了。“你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和你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
“有这么明显吗？”小晴眼神中满是自我怀疑。
十一松开她的手腕，从怀中取出一张简略的生产队分布图，在空中打开方便她看到。
“根据那本病患登记册，可以知道每一个病患的宿舍以及工作区域。”
“大多病患都是新加入生产队的工人。”
“想要查也非常简单。”
“你好好休息。”他收起地图，声音不容置疑。“我去查。”
“这种事原本就不方便声张。”
“随便怀疑别人是奸细，这太散人心了。”
“而且……队里原本就有一些声音。这是很明显的奸细在散播谣言，蛊惑人心。”
“要查的东西原本就不少，顺道的事。”十一笑道。“现在江小雪不在，能干这事的，也就我和玄平了。”
十一将布防图重新折好，收入袖中。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恰好将床上的小姑娘整个笼住。
“你只管安心治病。”他垂眸看着她，声音低沉而笃定。“其他的事，不必操心。”
小晴眨了眨眼，十一话里的意思她自然听得明白。
他这是要亲自去查那可能的“奸细”。
“哎呀……”她忽然弯起眼睛，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皇帝陛下亲自当探子？”
声音软糯糯的，还带着点鼻音，却故意拖长了调子，活像只得意洋洋的小猫。
十一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现在不是皇帝陛下。”
“现在，我是小晴小姐的侍卫。”
小晴“噗嗤”笑出声来。
“你还演上瘾了？”她尾音上扬，软糯的声音好听极了。
“我这皇帝陛下身份一露，你我都安生不了。”十一笑着说道，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他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她，可小晴还是被揉得晃了晃，像株风中摇曳的小花。
她不满地嘟囔。
“头发都乱了……”
“反正你也要睡了。”十一收回手，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
玩笑过后，十一直起身，神色重新变得严肃。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窗户是否关严，又往香炉里添了把安神香。
“我走了。”他低声道。
小晴点点头，困意再次袭来。她看着十一走到门边，忽然轻声唤道。
“小心些。”
十一唇角微勾，抬手做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即无声地合上门扉。
床上的小姑娘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