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夕阳给万物撒上了一层好看的橙黄色光熏。
村口的空地上,孩子们已经散去,倒是与刚才热闹的场景相比显得有几分萧瑟。
小晴正拉着任嫣的手,准备登上回府的马车,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小晴。”
任二少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似乎还是因为到了变声期,小晴觉得对方的声线有那么一点……
呃……
公鸭嗓……
小晴回头,见他站在三步之外,黑马安静地立在他身侧,马蹄轻轻刨着地面,溅起细碎的尘土。
“二哥?”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任二少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任嫣。
“三妹,你先坐马车回去。”
任嫣一愣,下意识抓紧了小晴的袖子,但很快又松开,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好、好的,二哥……”
她既怕这两位大房的哥哥,一是因为身份上的尊卑,二是因为好几次犯错都被这二哥逮个正着……
小晴察觉到三姐的紧张,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随即转向二哥,温声道。
“二哥是有事要同我说?”
任二少爷点头,正要上前,一道纤细的身影却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小晴面前。
江小雪微微垂首,姿态恭敬,可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短剑。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二少爷,小姐已经长大了,虽说是亲兄妹,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该避嫌些。”
空气骤然一静。
江小雪说这番话说是提醒,但实际上眼神里却带上了警告意味。
别人不知道小晴这贴身丫鬟什么来头,但任二少爷懂啊,这姑奶奶才是最惹不起的那一个,随时可以把他摁住捶一顿,锤完都没地方说理的那种。
任二少爷的指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是我疏忽了。”他后退半步,朝小晴无奈地摇摇头,“你先坐马车回去,我在京城等你。”
说罢,他还向江小雪解释了一句。
“我和小晴是亲兄妹,一直以来相处亲密无间习惯了,一下子忘记了。”
他是想解释一句,但江小雪却是立刻回怼。
“有些事,越解释越尴尬。”
小晴脸颊微热,偷偷瞪了江小雪一眼,后者却面不改色,依旧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那……二哥稍等,我很快就到。”她轻声道。
她原本是没想那么多啊,刚从西疆回来,一路上就是和江小雪同乘一骑,她都习惯了这样子骑马了。
而且她和二哥是亲兄妹,起码身份上是,他们之间相处也如真兄妹亲密和谐。
所以小晴一开始就没想那么多。
但有些事情,原本没有细想,所以就显得自然。
但被人挑破后,就显得很尴尬了。
“咳咳……四妹我们商业街见。”
任二少爷翻身上马,黑马长嘶一声,转眼便消失在暮色中。
原本那姿势挺帅气的,动作熟练骑术精湛,但看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害怕江小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锤他。
马车缓缓驶向京城,车厢内,任嫣终于憋不住,凑到小晴耳边小声抱怨。
“二哥怎么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吓死人了!”
小晴抿唇一笑。
“他向来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于二哥的神出鬼没,小晴可是深有体会。
对于她们这些普通人,那些有内力的武者出现在身边简直是无声无息,可不就是神出鬼没?
任嫣撇撇嘴,手指绞着衣带。
“我可不敢在他面前多话……也就你敢跟他拌嘴。”
小晴正要回答,马车却突然一顿,外头传来马夫的声音。
“小姐,到商业街了,二少爷在路口等着呢。”
任嫣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松开小晴的手,缩到车厢角落。
“你快去吧!我、我先回去了!”
小晴忍俊不禁,朝她摆摆手,掀开车帘下了车。
她倒是能理解为什么任嫣这么怕二哥。
比二夫人这个亲娘还怕。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任嫣打从心底里清楚,二夫人对她的宠溺,知道她再胡闹失礼,二夫人也不会怎么责罚她。
但二哥不同啊,二哥那是真的会锤他。
这就像是某些人在家里敢对家里人大吼大叫,在外头却非常怂的情况。
京城的商业街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小晴刚下马车,便瞧见任二少爷站在福满楼前的石狮旁,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却落在远处熙攘的人群上。
“来了?”
“二哥!”她小跑两步上前,浅粉色调的裙角在夜风中轻轻扬起。
任二少爷回头,唇角微扬。
“就知道你会来。”
小晴眨了眨眼,故意问道。
“二哥找我,总不会只是请我吃顿饭吧?”
任二少爷低笑一声,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道。
“自然是有正事——关于‘仙飘飘’。”
小晴眨了眨一双杏眼,眼中满是疑惑。
西疆瘟疫告急时,她走得匆忙,胭脂店刚走上正轨便交给了二哥打理。
如今回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只是昨日疲累,未来得及细问。
“是香皂出了问题?”她微微蹙眉。
“那倒没有。”任二少爷摇头。“‘玉露凝香’卖得不错,按你定的规矩,折扣价88两已经卖了一阵子,就等你回来制新香皂,便可恢复原价188两。”
小晴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道。
“那二哥今晚找我是……?”
任二少爷眸光微闪,压低声音。
“‘寒潭月影’今晚拍卖。”
小晴一怔,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今晚?在福满楼?”
任二少爷点头。
“店铺太小,拍卖只能设在酒楼。京里的贵妇小姐们早得了消息,就算买不起,也要来瞧个热闹。”
小晴忍不住笑出声。
当初“寒潭月影”只在淑太妃的寿宴上露过面,三块御赐香皂,引得满宫惊叹。
那些未曾赴宴的贵妇们,在旁人的夸大描述下,早已对这款“仙品香皂”心痒难耐。
如今终于有机会亲眼得见,福满楼今晚怕是要被踏破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