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剩下的土匪吓破了胆，发一声喊，丢下武器就想跑。
大康和二娃正要追，刘铁柱却喝道：“别追，先找开枪的人。”
他警惕地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是敌是友？
这枪法，绝不是普通土匪或者鬼子。
林子深处，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外面套着件破烂羊皮袄，身材高瘦，脸上涂着几道泥灰，看不清具体面容。
但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手里端着一杆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惨叫的土匪和警惕的刘铁柱三人，最后落在刘铁柱，那身破烂却难掩军人气质的打扮上，声音低沉沙哑：“抗联的？”
刘铁柱没有放松警惕，反问道：“你是谁？”
那汉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脚踢了踢地上一个受伤土匪：“孙黑虎的人？”
土匪吓得连连点头。
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抬头对刘铁柱说：“路过，听见动静，看你们不像土匪，顺手帮一把。”
他说话简洁干脆，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
“多谢好汉出手相助！”刘铁柱抱拳，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这人气质不像敌人，而且刚才开枪明显是帮他们。
“你们怎么惹上孙黑虎了？还跑到这哑巴谷来？”
汉子打量着他们，尤其多看了几眼刘铁柱，还在渗血的肩膀。
刘铁柱心中急转。
此人枪法如神，出现在这里，是敌是友尚不完全明确，情报事关重大，不能轻易透露。
“被鬼子追，误打误撞进来的。”他含糊道，“好汉怎么称呼？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那汉子似乎看出他的戒备，也不在意，淡淡道：“姓秦，跑单帮的猎户，刚从北边过来，这边鬼子闹得挺凶？”
跑单帮的？刘铁柱不太信。
这枪法和气质，更像是老兵。
北边，难道是从延安或者晋察冀过来的？
“秦大哥枪法真好。”大康忍不住赞叹道。
姓秦的汉子没接话，走到那几个受伤失去行动能力的土匪跟前，冷声问：“孙黑虎和老狼沟的鬼子，搞什么名堂？”
土匪们吓得瑟瑟发抖，争先恐后地交代：“…虎爷…不，孙黑虎让我们守各个山口…说是有抗联可能跑出来…老狼沟里…皇军…不，鬼子在弄大事…具体啥我们不知道啊…就知道看得很紧…”
问不出更多有用信息，秦姓汉子眉头微皱，抬手几枪托将土匪全部砸晕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枪声可能引来鬼子。”他看向刘铁柱，“你们要去哪？”
刘铁柱心中一动，此人身手不凡，对鬼子似乎也无好感，或许可以争取。
“我们要送一份重要情报出去，关乎下游几百万百姓的生死。”
刘铁柱决定赌一把，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秦大哥若是真心打鬼子，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秦姓汉子目光锐利地回视他，沉默了几秒钟，那短暂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终，他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
“什么情报？”
秦姓汉子的问题言简意赅，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刘铁柱的内心。
刘铁柱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情报太重，风险太大，但眼前这人或许是绝境中唯一的助力。
他咬了咬牙，决定透露部分关键信息以换取信任，但核心细节必须保留。
“鬼子在老狼沟筑坝藏毒，计划在月圆之夜炸坝放毒，水淹黄河下游。”
刘铁柱语速极快，目光毫不回避地看着对方。
“我拿到了他们的布置图和行动计划，必须尽快送到能调动力量阻止他们的人手里！”
秦姓汉子闻言，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泥灰似乎都掩盖不住那一瞬间的震惊和怒火。
他握着枪管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图纸和计划在哪？”他声音依旧低沉，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在我身上。”刘铁柱没有隐瞒，但也没拿出来，“秦大哥，若你真心抗日，请帮我们冲出封锁线，这份情报，比我们所有人的命都重要！”
秦姓汉子沉默地看了刘铁柱几秒，又扫过他伤痕累累的肩膀和大康、二娃紧张而期盼的脸。
山谷外的风声，似乎都停滞了。
“跟我来。”他终于开口，没有多余废话，转身便向林子深处走去，“我知道条小路，能绕开孙黑虎的大部分哨卡。”
刘铁柱三人心中一喜，立刻跟上。
这姓秦的汉子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令人吃惊。
他带着三人在根本看不出路的密林和山脊间穿梭，避开可能设有埋伏或者哨卡的所有常规路径，动作敏捷无声，如同真正的山林猎豹。
一路上，他话很少，但偶尔会突然停下，打个手势让众人隐蔽，然后自己如同鬼魅般潜行前去探查。
几次都恰好避开了远处巡逻的日伪军小队。
“秦大哥，你这身本事，以前是……”大忍不住再次好奇发问。
秦姓汉子头也没回，淡淡打断：“打过几年仗，后来部队打散了。”
显然不愿多谈过去。
刘铁柱心中疑虑未消，但此刻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
他悄悄示意大康和二娃保持警惕。
连续跋涉了近两个时辰，日头已经偏西。
他们成功绕到了日军大规模搜山区域的外围。
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稍作休息。
秦姓汉子拿出自己的水壶和一点干粮分给他们。
“从这里往东再走二十里，有个叫白石坳的地方，那里有我们的一个交通站，应该还没被鬼子发现。”
刘铁柱摊开心中计划：“到了那里，就能通过地下线路把情报送出去。”
“白石坳？”秦姓汉子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那个点，三天前被鬼子端了。”
“什么？”刘铁柱三人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路过时看到的，废墟还在冒烟。”秦姓汉子语气平静，却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现在最近可能还在运转的点，是黑石驿的杂货铺，但那里离鬼子据点太近，风险很大。”
连地下交通站被端，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刘铁柱心中的疑虑再次升起。
这个人，绝不仅仅是个“跑单帮的猎户”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谁？
“黑石驿…”刘铁柱沉吟道，那个地方他知道，确实危险，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必须去试试。”他最终下定决心，“龙潭虎穴也得闯。”
秦姓汉子看了他一眼：“情报给我看看。”
刘铁柱瞬间警惕起来，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秦姓汉子似乎笑了笑，带着一丝嘲讽：“不信我？如果我是鬼子的人，刚才在哑巴谷，你们已经死了，或者现在，也能轻松拿下你们，何必费事？”
他说的没错。
以他的枪法和身手，真要动手，他们三个伤残人士根本不是对手。
刘铁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掏出了那份染血至关重要的作战命令，递了过去。
但他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秦姓汉子接过文件，就着洞口光线快速翻阅，脸色越来越凝重。
尤其是看到那毒剂效果评估和预期的伤亡数字时，他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