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指向二虎后心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辛辣甜腻的白烟，在水道里翻滚呛得人眼珠发痛。
刘铁柱刚猛吸一口气强行闭气，眼睛被毒烟激得布满血丝，视野里一片扭曲的昏黄水影。
他眼角余光只瞥见前方拐角蹚水而出、那举枪瞄准的矮小黑影。
“趴下！”刘铁柱的暴喝几乎和撞针激发的机械脆响同时响起。
但他不是冲二虎喊。
二虎背上压着死沉的疯夜莺，又被毒烟一呛，动作早已迟滞。
那声枪响是短促而沉闷的噗的一声，装了消音器！
就在枪响的同时，刘铁柱的身体本能地爆发了超越极限的速度。
他整个人像张拉满的硬弓，合身向左前方的管壁猛撞过去。
嘭！
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呻吟。
他的肩膀狠狠砸在水道，左侧墙壁一个锈烂的铁质阀门手轮上。
本就腐朽的手轮盘“咯嘣”断裂，一段带着尖角的断裂铁柄，被他巨大的撞击力砸得瞬间脱离墙面，如同被发射的弩箭般疾射而出。
嗤……
铁块撕裂浑浊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
子弹钻入水体的沉闷声，与尖啸同时响起。
就擦着刚勉强侧身的二虎腰侧飞过，溅起一溜水花。
铛！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紧跟着炸开，那段激射的铁块结结实实，撞在矮个子黑影，刚击发后枪口微抬的管壁上。
火星四溅！
巨大的撞击力，震得黑影整个小臂向后猛地一荡，枪口歪向斜上方。
第二枪打空了！
子弹打在顶壁油管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刘铁柱撞开阀门废铁的同时，巨大的反作用力，也让他踉跄着倒退一步，踩进一个水坑，腰肋剧痛。
毒烟辣得他眼泪直流，喉咙像被刀片刮过。
“柱子！”二虎彻底被激起了凶性。
他虎吼一声，根本不顾背后的夜莺和毒烟，趁着矮个子枪口被震歪的瞬间，猛地将背上扭动的夜莺，朝旁边浑浊的水里狠狠一掼。
同时身体如同下山的猛虎，借着下掼之势就朝前方矮小身影猛扑过去，厚背刀反握在手，带着泥水劈出一道寒光。
矮个子黑影，似乎也极其意外刘铁柱能如此破解这必杀一枪。
他反应快得惊人。
面对二虎凶猛的扑击，不退反进！
枪似乎暂时不能用了，他竟直接撒手弃枪，那裹在黑色胶皮雨衣里的身体，矮得如同一个滚动的水桶，猛地向侧前方水下一钻。
哗啦！
水花四溅！
二虎的刀劈了个空，只砍在水面。
而那道矮小身影消失在水下不到半秒，就如同一条滑腻的黑鱼，骤然在二虎身体右侧，不到半米的水下窜起。
两条短小却异常粗壮的手臂，从雨衣下闪电般探出，如同两柄铁钳，一只死死扣向二虎持刀的右手腕，另一只呈鹤嘴状，精准狠辣地啄向二虎咽喉下方锁骨中间的凹陷死穴，啄中了瞬间就能闭气瘫软。
好刁毒的近身擒杀！
二虎力气虽猛，但动作大开大合，加上被毒烟冲头，神志远不如平时清明，根本跟不上这迅雷不及掩耳的贴身锁喉。
眼看那致命的手啄就要凿中要害的瞬间，一声爆裂的枪响，在水道狭窄空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刘铁柱开的枪。
在二虎扑出的同时，在水雾弥漫的昏暗中，他的盒子炮枪口，已经预判般指向了矮个子可能窜起的位置。
他根本没看二虎的扑杀动作，而是死死盯着二虎身体右侧，那片翻滚着气泡的水面。
矮个子窜起双手锁喉的刹那，枪口喷射出愤怒的火舌。
子弹呼啸着钻进水面，激起的浑浊水幕里，目标并非矮个子头部，而是他刚窜起身体，尚未完全站稳的双腿下方。
噗！
一团猩红的血雾在水中爆开，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闷哼。
矮个子整个窜起的势头猛地一挫，右手如毒蛇吐信般的鹤嘴啄，因为剧痛慢了零点一秒，仅堪堪擦着二虎剧烈扭动时，抬高躲避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一击失手！，腿还受了伤。
矮个子毫不恋战！
他身体如同被重击的滚地葫芦，借着子弹冲击的力道，猛然向后缩入浑浊冰冷的水中，只在原处留下一片迅速扩散的殷红，再无声息。
“操！”二虎捂着脖子上的血口，又惊又怒，挥刀就要向水下那血水处猛砍。
“别砍水，追！”刘铁柱厉声阻止，强忍着呛咳和脑袋里，针扎似的刺痛。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枪口在水面几个快速摆动的位置点了点，指向水道前方拐角更深处，还有来时水槽道顶壁。
“上去，他身上有伤跑不远。”
他看到了刚才窜起时，黑影腿部的异常扭曲动作。
他一把拖起在水里，呛咳挣扎的夜莺塞给二虎。
“扛稳他！”
话落同时刘铁柱像头猎豹般，弓身踩着水，沿着水道疾追。
水下的血腥味混在毒烟和油污的气味中，异常刺鼻。
追出七八米，拐过一个弯，前方水道的水面上，一条蜿蜒越来越淡的血迹，拖在浑浊的水里，指向通道尽头墙壁上，一个豁然开裂的破口。
那破口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崩塌的，边缘犬牙交错的水泥块坍落水中。
豁口后面黑沉沉的，不再是水道，像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冷风带着更浓的霉味，和一丝烟熏火燎气，从里面灌出来。
血迹，一路延伸进豁口里。
刘铁柱脚步停在豁口边，没有立刻进去。
他将油灯凑近豁口边缘的水泥块仔细看。
崩塌的痕迹很新，碎裂的茬口锋利，上面还挂着几缕新掺杂着黑色油污的纤维，像是什么东西刮蹭上去的，和矮个子那身胶皮雨衣很像。
他又蹲下身，油灯几乎贴着浑浊的水面，去看豁口下方浸泡在水里的墙体根部。
积满污水的墙根下，几块碎砖石缝隙中，有什么东西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映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金属反光。
刘铁柱毫不犹豫，直接把手探进冰冷恶臭的污水里摸索。
哗啦！
他捞起一个沾满厚厚黑泥的东西，就着浑浊的油灯光，在污水里粗粗一搓。
一块比拇指略大沉甸甸的扁平乌铁牌子，在泥水里显露出一角。
铁牌一角雕刻着一个凸起，非常古拙简单的图案，三条平行交错的水波纹路。
纹路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得几乎看不清了。
这牌子非常眼熟。
刘铁柱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蔓延开来。
他猛地回头，看向被二虎勉强扶住还在剧烈挣扎嘶吼的夜莺。
就在前不久，在河神庙那混乱的遭遇中，被哑巴临死前，拼死制住又割喉的小个子尸体上，掉出过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铁牌。
这牌子到底代表什么？
矮个子杀手受了枪伤，带着同样的牌子和一身湿透的雨衣，仓惶躲进了这个新暴露的破口后。
里面飘出的那丝生火遗留的烟火气，又是什么人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