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第七实验室,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风暴过后的死寂,而是某种…被精心修饰过的平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金属熔铸后的气味,巧妙地掩盖了那丝若有若无的初火余韵。差分机的残骸呈现出标准能量过载爆炸的焦黑和扭曲,所有非蒸汽朋克风格的战斗痕迹都被悄然抹去。
查尔斯和艾琳眼神中的迷茫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困惑。他们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努力回忆着。
“该死的…核心压力阀怎么会突然卡死…”查尔斯啐了一口,看着冒烟的差分机残骸,语气懊恼又后怕,“差点就把我们都炸上天!”
艾琳脸色苍白地点头,下意识地远离那堆废铜烂铁:“幸好…幸好爆炸前我们启动了应急屏障…只是这‘天外陨棺’…”她的目光落在静滞棺上,那棺椁表面如今布满了“爆炸”造成的细微刮痕和灼烧印记,看起来就像一块真正被波及的、失去活性的奇异矿石,“…好像灵性完全内敛了?可惜了,本来还指望能从中提炼出新型合金…”
两人的记忆已被巧妙地扭曲修正,完全契合了罗垚留下的“剧本”。那惊心动魄的对抗、神秘的守夜人、以及棺中存在的低语,都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素描,只留下模糊不清的潜意识悸动,被他们理所当然地归因于爆炸的惊吓。
棺内,雷恩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他的全部意识,都已沉浸在体内那场更为凶险的战争之中。
羲和晶石提供的能量磅礴而精纯,如同温暖的阳光海洋,将他近乎枯竭的意识核心包裹。银色微光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滋养,迅速恢复着光泽与活力。但真正的挑战,来自于那一点已融入微光核心的——初火余烬。
它并非温顺的能量源。在外部看来,它只是一点微弱却纯粹的白芒。但在雷恩的感知中,它是一片沸腾的、不断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疯狂跃迁的奇异点!它既蕴含着创造万物的生机,又时刻散发着将一切归于混沌的热寂!
它不需要燃料,它自身就是燃料与燃烧过程的统一体。它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超越了当前宇宙灵源规则的可怕律动。
雷恩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去引导它,去理解它的“频率”,却仿佛一个凡人试图用手掌去握住一颗微型太阳!每一次意识的触碰,都会引来初火剧烈的、近乎本能的排斥反应!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热”猛地从初火余烬中爆发开来!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高温,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焚烧”!它直接作用于雷恩的意志本身,要将他思考的“秩序”、存在的“结构”、甚至“自我”的概念,都焚烧殆尽,化为最原始的、无意义的能量背景!
银色微光剧烈震颤,刚刚恢复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要被这股源自太初的焚化之力彻底吹散!
【警告!意识结构正在被初火同化分解!熵值急剧升高!】本能警报疯狂响起。
雷恩闷哼一声(如果他还能发出声音的话),全力收缩意识,将银色微光凝聚到极致,如同在狂风巨浪中紧紧抱住唯一的浮木。他不能对抗,初火的力量层次远高于他现有的理解。
他只能尝试去“顺应”,去“理解”,去找到那亿万次跃迁中极其短暂的、相对“稳定”的相位,将自己的意志频率调整到与那一瞬间同步!
这需要无法想象的计算力和直觉力!
银色微光超负荷运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着初火那混沌而强大的波动。普罗米修斯馈赠的关于“熵逆转换”的碎片化知识,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参考坐标。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原理,在亲身感受初火的恐怖威力下,开始被强行理解和印证!
“熵”并非单纯的混乱,而是趋向于能量均质的热寂。 “逆转换”也并非创造秩序,而是从均质中强行“掠夺”出差异和结构,这本身就是一种违背宇宙常态的“窃取”! 而“初火”,正是这种“窃取”力量的源头化身之一!它既是熵增的终点(焚尽一切),也是逆熵的起点(从灰烬中诞生新秩序)!
理解的过程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他的意识仿佛被一次次扔进炼钢炉中熔炼、锻打、然后又投入冰海淬火!每一次与初火的短暂同步,都让他对能量本质的理解突飞猛进,但也让他的意志结构承受着近乎解体的压力。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一天过去了。
雷恩依旧在与那点初火余烬进行着凶险的拉锯战。羲和晶石的能量已被吸收大半,用于维持银色微光不被初火彻底焚毁。他的控制依旧极其艰难,但已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开始能提前零点零零几秒预判到初火的某些剧烈波动,并能极其短暂地(纳秒级别)将自己的意志频率调整到与某个相对温和的相位同步。
在这种同步的瞬间,他不仅能免受焚烧,甚至能极其微弱地“借用”一丝初火的力量。那感觉,仿佛握住了一把足以开天辟地、却也随时会反噬其主的至高权柄的…一丝投影。
同时,在这一次次的煎熬与同步中,更多破碎的信息碎片从初火余烬中涌现,夹杂着羲和晶石本身携带的古老太阳灵源的气息,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不再是之前那种庞杂的画面,而是一些更加聚焦、却也更加令人不安的片段:
… 无尽的黑暗虚空,巨大的、伤痕累累的青铜巨舰在沉默地航行,舰体上布满了与罗垚颈纹相似的古老刻痕… …一个模糊的、笼罩在光辉中的伟岸身影(轩辕?),手持一柄仿佛由星光凝聚的长剑,剑尖所指,混沌退避,清浊分立,但祂的背影却显得无比疲惫… …辉煌的青铜宫殿群,并非死物,而是在自行生长、变化,但其深处却蔓延着与差分机病变同源的暗绿色锈迹…愤怒的咆哮,背叛的刀光,巨大的爆炸,宫殿崩毁… …罗垚和贝琳的身影出现,他们跪在另一个更加深沉、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前,接受着什么指令…他们的眼神坚定,却带着诀别般的悲伤… …
一口巨大的、铭刻着无数星辰和山脉的青铜巨鼎,鼎中燃烧着的…正是那纯净的初火!但鼎身已经破裂,火焰变得不稳定… …普罗米修斯!一个身影被无数闪烁着符文的光链锁在冰冷的星辰核心,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却疯狂地大笑着,眼中闪烁着与初火同源、却更加暴戾的光芒!他似乎在呼喊着什么…“枷锁…必须打破…真相…”
这些碎片化的记忆残影,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穿着雷恩的意识。它们太过破碎,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但却清晰地揭示了一点:轩辕、初火、青铜、普罗米修斯、罗垚、贝琳…所有这些元素都纠缠在一个极其古老而惨烈的漩涡之中,涉及创造、背叛、战争与守护。
而“熵逆转换”,似乎是普罗米修斯从初火中窃取、或者说强行解析出的、一种更极端、更危险的应用方式。
第二天在剧烈的痛苦和纷乱的记忆中度过。
雷恩对初火的掌控依旧微弱,但已初步稳定。至少,他不会轻易被其焚毁意识了。他能感觉到,银色微光在初火的不断“淬炼”下,变得更加凝练和坚韧,对能量的感知和操控精度也提升了一个档次。那点初火余烬也不再是纯粹的暴君,偶尔在同步时,会流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认可”?
他开始分出一部分心力,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麻烦。
查尔斯和艾琳已经被修改了记忆,暂时无忧。但学院的调查人员很快就会到来。他必须确保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
静滞棺的物理结构受损不难模拟,能量内敛也不难做到。难点在于,如何解释那场“爆炸”中,为何这具“陨棺”没有被彻底摧毁?甚至还能保留部分奇异的物理特性?
他需要为自己创造一个合理的、“有价值”但“无害”的人设。
借助初步稳定的初火余烬和银色微光增强后的计算力,他开始反向解析这个世界的灵源符文体系。结合从查尔斯那里得到的知识碎片,以及感知中实验室残留的符文波动,他飞速学习着。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