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哪门子的补偿?这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研究”而保证实验品不会过早报废的冰冷措施!
“你有另一个选项:拒绝。拒绝意味着此提案及相关‘补偿’即刻撤销。你将作为低价值损耗品,被移送至‘熔炉’核心能量转化矩阵,你的物质和残余能量将在3.7秒内被同化吸收,为‘熔炉’的运行提供微不足道的贡献。你的意识将在过程中彻底湮灭,痛苦持续时间低于可感知阈值。”
选项?这根本就不是选择!一边是被当成活体实验品承受无尽的痛苦直到最终崩溃,另一边是立刻被扔进那个可怕的井口化为乌有。这根本就是恶魔的抉择!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是为了欣赏他的绝望吗?这个声音的主人,这个“熔炉”的代表,到底想做什么?
似乎感知到了他意识中翻腾的恐惧和绝望(或者仅仅是根据生理指标读数),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你的困惑可以被理解。此告知程序并非出于伦理或仁慈,而是基于一项观测事实:在极端压力及明确抉择情境下,有机生命体有时会迸发出超出基准模型的异常反应,此类反应本身具有研究价值。告知本身,即是实验参数的一部分。”
残酷的真相。连告知他“选项”,都是为了观察他在得知自身绝境后可能产生的“异常反应”!他的一切,从身体到情绪,都只是实验数据!
雷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绝望。他没有任何筹码,没有任何希望。他就像实验台上被钉住的青蛙,连挣扎的幅度都会被记录分析。
就在他意识几乎要被这彻底的黑暗吞噬时,那个声音,忽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它的语调没有变,但传达的“信息”却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深度。
“此外,存在一个…附加因素。”
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虽然本质上它直接响在意识里,并不存在真正的音量变化,但雷恩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引发了‘核心’的注意。这种性质的注意…极其罕见。它的意义目前无法解析。但这个因素,已被纳入提案考量范围。它或许会增加你的风险,也或许…会带来变数。‘熔炉’亦寻求理解此现象。”
井底下的那个存在…它的注意,竟然连“熔炉”本身都无法完全理解甚至掌控?
这个信息,像是一根极其细微的针,刺破了雷恩心中厚重的绝望帷幕,透进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诡异光亮。
“熔炉”并非全知全能。它也有无法理解的东西。而那个东西,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反应?
“…同脉…之血…”
那声叹息再次于记忆深处浮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却又诡异地成了此刻唯一不是由“熔炉”掌控的变量。
那个平静的声音没有再催促,只是沉默着,仿佛在给他时间权衡这两个毁灭性的选项,同时也冷静地记录着他意识中每一个细微的波动和生理指标的每一次起伏。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滚动。
选择被无尽折磨后依然不可避免的死亡,还是选择立刻的、彻底的虚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雷恩那被痛苦和恐惧碾磨得近乎粉碎的意识深处,某种东西缓慢而坚定地凝聚起来。
不是希望,那太奢侈了。
是固执。是愤怒。是不甘。
是哪怕作为实验品,作为灰尘,作为错误,也要活下去的、最原始的本能!
他经历了维度乱流的撕扯,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不是为了让自己的能量为这个该死的“熔炉”贡献那“微不足道”的3.7秒!他不是为了成为“微不足道的贡献”而挣扎到现在的!
那个井底下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它注意到了他。它让“熔炉”感到了困惑。这是一个变数,一个极其危险、大概率通向更可怕结局的变数…但它是一个变数!
只要还活着,只要意识还在,就还有…可能性。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扭曲的可能性!
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力,雷恩试图凝聚起一个意念。他无法说话,无法动作,只能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朝着那个冰冷平静的声音,朝着这片无尽的黑暗,发出无声的嘶吼。
我…选择…活下去!
仿佛接收到了他这决绝的、充满痛苦和不甘的意识波动,外界的那个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确认。” 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提案生效。研究程序将在适应性调整后开始。愿你的数据…具有价值。”
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程式化的结束语,但却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非人的祝福意味。
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个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去,消失在棺外交替闪烁的红白光芒中。
那股庞大的、来自井底的冰冷“关注”依然存在,如同悬顶之剑。
但紧接着,新的感觉出现了。
静滞棺内部,几条之前从未启动过的、更细的银色金属管从棺壁两侧悄然探出,顶端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它们精准地定位了他身体多处严重创伤的部位,以及那几处被强行封印的紫色能量印记所在。
没有警告,没有麻醉。
下一刻,一种尖锐到超越之前所有痛苦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和细胞层面的剧痛,猛地爆发开来!
那些探针似乎在同时进行着采样、刺激和某种强制性的生命维持!
“呃啊啊啊——!” 雷恩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惨叫,身体在极限的固定下剧烈地颤抖,维生液因为他的痉挛而泛起大量的气泡。
强制性的清醒度维持力场同时作用,将他即将崩溃的意识强行拉回,迫使他以最清晰的状态,感受着每一丝每一毫的痛苦。
数据采集,开始了。
在这片无尽的、被猩红与惨白光芒笼罩的黑暗里,雷恩的噩梦,进入了新的、更加残酷的篇章。
唯一的慰藉(如果那能称之为慰藉的话),是他在剧烈的痛苦间隙,仿佛再次听到了那从井底最深处、沿着那冰冷的“关注”线传来的…
…一声极轻极淡的、仿佛错觉般的…
…哼鸣?
那哼鸣不成曲调,古老而悠远,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