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浓烟混合着燃烧塑料的焦糊味,如同粘稠的毒液,死死糊在雷恩的口鼻。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来肺部的灼痛和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断臂和断腿的伤口,让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他蜷缩在巨大齿轮残骸的凹陷里,冰冷的锈蚀金属紧贴着后背,勉强隔绝了部分爆炸冲击波带来的灼热气浪和飞溅的燃烧碎片。
外面,地狱般的景象仍在持续。
垃圾山如同被点燃的巨型篝火,炽烈的火焰舔舐着铅灰色的天幕,滚滚黑烟如同狰狞的巨蟒直冲天际。殉爆声此起彼伏,每一次闷响都伴随着新的金属碎片和燃烧的垃圾被抛向空中,再如同火雨般砸落。
拾荒者们惊恐的嚎叫、金属被烧融的滋滋声、以及建筑物残骸崩塌的轰鸣,交织成一曲废土末日的交响乐。
混乱,是此刻唯一的秩序。
雷恩死死攥着右手中的玉髓指环,指腹紧贴着那微凉的灰白玉质。爆炸的冲击波似乎并未对这枚奇异的指环造成任何影响,它依旧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然而,指环上那点原本极其微弱、缓慢闪烁的翠色光芒,此刻却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跳动得异常急促而明亮!每一次翠光的明灭,都像是一颗微小的心脏在掌心搏动,频率快得惊人,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灼热感。
它被什么刺激了?是这狂暴爆炸的能量?还是…指向了爆炸源头的方向?
雷恩强忍着眩晕和剧痛,艰难地转动脖子,透过齿轮残骸边缘的缝隙,望向那仍在熊熊燃烧、不断发生小规模殉爆的垃圾山废墟。那道从天而降的赤红流光…那精准而毁灭性的打击…绝非拾荒者所能拥有的力量!
是谁干的?是敌是友?如果是友,为何攻击点如此靠近自己?如果是敌…雷恩的心沉了下去,拾荒者已是凶残的鬣狗,而能驾驭这种从天而降打击力量的,无疑是更可怕的掠食者!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夹杂着某种小型引擎的低沉嗡鸣,穿透了外围的嘈杂爆炸声,由远及近,正迅速朝着他藏身的齿轮残骸方向而来!
不是拾荒者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更轻快、更规律,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雷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仅存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他惯用的能量手枪早已在维度乱流中遗失。他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将身体更深地蜷缩进金属残骸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只留下一道警惕的目光透过缝隙向外窥视。
几秒后,两架造型奇特的载具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过弥漫着烟尘的焦黑地面,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它们并非传统的轮式车辆,更像是扁平的、带有倒三角轮廓的金属滑橇。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色装甲板,边缘棱角分明,表面布满刮痕和沙尘,却依旧透着一股冷硬的工业美感。
滑橇底部没有轮子,而是悬浮在离地约半米的高度,依靠某种反重力装置无声滑行,只在沙地上留下极浅的压痕。滑橇前方,两盏亮度极高的探照灯如同冷酷的独眼,射出两道雪亮的光柱,刺破烟尘,精准地扫视着这片混乱的战场。
每架滑橇上都站着两个人。驾驶者全身包裹在同样哑黑色的、线条硬朗的连体作战服中,戴着覆盖整个头部的密封头盔,面罩是深色的单向可视镜,反射着火光,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们身后站着一名战士,同样装束,但手中端着造型粗犷、枪管厚重、闪烁着能量充能指示灯的步枪,枪口警惕地指向四周燃烧的废墟和奔逃的拾荒者。
这些人的动作干练、高效,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冷酷。他们无视了那些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的拾荒者,探照灯的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废墟中快速扫过,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特定的目标。
雷恩的心跳几乎停滞。这些人的装备、气质,与这片废土的原始野蛮格格不入。他们是…军队?还是某个高度组织化的掠夺者团体?
突然,其中一架滑橇的探照灯光束猛地扫过雷恩藏身的齿轮残骸!雪亮的光柱如同实质,瞬间刺破了金属凹陷处的阴影,将蜷缩在其中的雷恩暴露无遗!
“发现目标!生命体征微弱!位于9点钟方向金属残骸内!”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内置的扬声器中响起,用的是某种雷恩听不懂的语言,但语调中的指令意味清晰可辨。
两架滑橇瞬间调转方向,悬浮引擎发出轻微的嗡鸣加速声,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无声而迅捷地朝着雷恩包抄过来!两名持枪战士的枪口,稳稳地指向了他!
完了!
雷恩脑中一片空白。刚从拾荒者的爪牙下侥幸逃脱,转眼又落入更神秘、更强大的存在手中。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重伤的身体和绝对的装备差距,让他彻底成了待宰的羔羊。他绝望地闭上眼,右手却本能地将那枚灼热跳动的玉髓指环攥得更紧。
滑橇在他身前几米处稳稳停下,悬浮引擎带起的微弱气流卷起地面的沙尘。一名战士利落地跳下滑橇,沉重的作战靴踩在焦黑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端着枪,一步步逼近。
预想中的粗暴拉扯或枪击并未到来。
一个同样冰冷、但似乎带着一丝人性化审视意味的电子合成音响起(这次是雷恩能听懂的语言,虽然语调生硬):“目标确认。严重肢体损伤,失血性休克风险极高。执行‘拾取-医疗’协议。优先确保目标存活。”
逼近的战士闻言,并未放下枪,但枪口微微下压,不再直接瞄准雷恩的要害。他空着的左手从腰间一个方形的装备盒里,取出一支造型奇特的注射器,针管粗大,内部流淌着莹绿色的粘稠液体。
“未知来源生命体,注射标准战场急救纳米合剂。” 战士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波澜,动作却异常精准。他蹲下身,无视雷恩警惕而虚弱的眼神,粗壮的手臂稳定地探出,将那支注射器猛地扎进雷恩右臂相对完好的上臂肌肉!
“呃!” 一股冰凉刺骨的液体瞬间注入体内,紧接着是难以形容的麻痒感顺着血管迅速蔓延!雷恩感觉自己的伤口,尤其是断臂处那钻心的剧痛,如同被浇上了一盆冰水,迅速变得麻木!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热流开始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涌动。
纳米机器人?高效战场急救技术?雷恩心中震惊更甚。这绝不是废土拾荒者能拥有的东西!这些人背后的势力,科技水平远超他的想象!
注射完毕,战士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收起注射器,又从装备盒里取出一个金属圆盘,按在雷恩的胸口。圆盘中心亮起柔和的蓝光,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在扫描他的生命体征。
接着,战士利落地用某种带有粘性的高强度绷带,快速而专业地处理了雷恩断臂的创口和右腿的骨折处,进行了初步的止血和固定。
整个过程高效、冷酷,带着一种处理物品般的程序化,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处理完毕后,战士站起身,对着滑橇上的同伴做了个手势。
另一名战士跳下滑橇,两人一左一右,毫不费力地将雷恩从地上架了起来。他们的力量极大,动作带着机械般的精准,雷恩感觉自己像个轻飘飘的包裹,被拖向其中一架滑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