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礼部官员便已率人在校场四周设下青幔,按五方五色之制,东方悬青龙旗,西方立白虎幡,南设朱雀帐,北置玄武旗,中央则摆着圣元朝的日月龙旗,气势肃穆。
谢清风他们赶到的时候各国使臣们都已经按照国书上的次序站定等待圣元朝的皇上到来。
辰时三刻,萧云舒乘玉辂至校场,赞礼官唱鸣钟鼓,三百六十名鼓手齐击巨鼓,声震数十里,观礼台上的青铜鼎被震得嗡嗡作响。观兵之仪自此始,先由兵部尚书宣读军册和历数各军战绩,再由禁军统领引兵列阵。
步兵方阵行至观礼台前时,忽听一声令下,全体将士同时顿足,甲叶相击之声如惊雷滚地,谢清风瞥见努尔哈连理嘴角撇了撇,却在骑兵方阵经过时眯起了眼。
戈丹站在和岐国使臣队列中,手中握着竹制算筹,默默计数:“步兵五千,骑兵三千,弓弩手两千......”
身旁副使低声道:“大人,观兵礼上记这些,恐招猜忌。”
戈丹摇头:“圣元朝既肯示兵便是愿让诸国知其强弱,我等据实记之,方显尊重。”
至午时,观兵礼近尾声,按规矩当由天子赐酒。
萧云舒举杯道:“今日观兵,非为耀武,实乃盼万国安宁。”
话音刚落,内侍便捧着鎏金酒壶上前,为各国使臣斟酒。
戈丹双手捧盏,躬身至额前:“圣朝仁德,四海共仰。和岐国愿与圣元朝共守海疆,同护安宁。”
言罢,他将酒盏举过头顶再缓缓饮下,动作行云流水,尽显对礼制的熟稔。
虽然努尔哈连理对汉族的礼仪并不是很熟悉,但在这个敬酒的敬酒的环节还是没有太过出格。他学着戈丹的样子双手笨拙地捧起酒盏,只是弯腰时动作僵硬。
但萧云舒对努尔哈连理的礼仪不周到还是皱了眉头,之前礼部不是给了他们时间学礼仪吗?怎么还这么生疏?不愧是草原蛮子,骨子里的粗鄙终究是掩不住,这般不懂规矩,难怪成日里只知打打杀杀。
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观兵礼一结束,校场西侧便腾出来一片空地,按惯例要举行各国切磋比试,说是友谊赛,其实是供众人消遣取乐。圣元朝的禁军摆开了兵器架,刀枪剑戟样样俱全,连西域的弯刀、南蛮的藤牌都备了几份,显然是早有准备。
各国使臣早就被安排好位置落座,南蛮国的武士率先下场耍了套藤牌刀法,腾挪跳跃间虎虎生风,引得周围一阵喝彩。
和岐国的武士随后上场,他们没有选择刚猛的兵器,而是表演了一套剑术。剑光如练,招式精妙,时而如春风拂柳般轻柔,时而又如雷霆万钧般凌厉,将刚柔并济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戈丹坐在席位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努尔哈连理冷哼一声,“哼,软绵绵的,娘们儿才练这个。”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和岐国的武士听到这话,动作明显一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戈丹轻轻咳嗽了一声,那武士才强压下怒火,继续表演。
萧云舒在观礼台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脸色愈发阴沉,他对着身旁的小亭子低声道:“传朕的话,此次重在交流,若是有人故意寻衅滋事,坏了规矩,休怪朕不给面子。”
太监连忙躬身应下,快步下去传话。
努尔哈连理听完太监低声复述的圣谕,脸上的嚣张气焰顿时敛了不少,虽依旧梗着脖子,但还是没再出言嘲讽。
轮到金蒙国表演时,努尔哈连理霍然起身对着观礼台上的萧云舒拱手道:“陛下,我金蒙国虽不如圣元朝这般礼仪周全,但论起真刀真枪的功夫却也有几分底气。”
“今日就让这两个勇士给陛下和诸位使臣露一手,看看我草原儿女的血性,也让大家瞧瞧,什么是能在马背上保家卫国的真本事,而非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他这番话,明着是向萧云舒介绍,实则是在暗讽之前其他国家的表演,语气里的傲慢丝毫未减。
甚至还向谢清风咧开嘴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挑衅。
谢清风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的案几,并不回应他的挑衅。
努尔哈连理接着说道:“他们这手双人对打,是我金蒙国传承多年的绝技,讲究的就是一个狠字,招招致命,却也最能体现勇士的胆识和魄力。陛下放心,他们有分寸,定不会扫了大家的兴。”
观礼台上萧云舒听着努尔哈连理的话,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缓缓开口道:“行,那就看看金蒙国的表演。”
说罢,努尔哈连理朝场外挥手,演武场上走进两个人。
前面那人一身兽皮短打,身形魁梧得很,往那儿一站就像座黑铁塔,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还粗,每走一步,地面都似微微震动,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刀疤,在日光下泛着狰狞的光,光是看着就让人有点心生怯意。
而另外一人相对来说身形单薄得多,甚至乍一看没人会把他当成前面那人的对手,他低着头,甚至看不清面容。
可当他走到场中,不经意间抬眼时,谢清风的瞳孔骤然收缩,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那人不是别人。
竟然是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