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们误以为他的愤怒是针对他们。
一个大汉猛地跳起来吼道:“我们都没抓!是二峰子那几个王八蛋干的!把他们揪出来!”
老少爷们一拥而上,连拖带拽推出五六个人。
山民果然彪悍,二话不说就要抽刀砍人!
李正峰一声暴喝:“住手!”
“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抬起头,举起一臂!阎君临行有嘱,二夫人之冤另有隐情,害她者非止村长一家,尚有城中权贵作祟!”
“本无常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把知道的腌臜事全都吐出来!否则,罪孽深重者,必遭二夫人索命,永堕八寒地狱,受尽冰封之苦!”
他全力催动内力,玄阴之气汹涌喷出,挨个喷向那些汉子举起的手臂。
“嘶啦——”
寒气凝结,汉子们的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
这下更无人敢有半分怀疑。
一个汉子连滚带爬扑到前面,惊恐大叫:“我说!白无常爷爷!小的要立功!”
“没错!还有城里的大老爷!武宁有次喝醉了,我笑他抢来的二夫人,他说二夫人是他捡的!”
“当时她穿着大红嫁衣被人送去秽穴当祭品,结果被秽穴吐出来了,才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对对!这事我也知道!”
另一个汉子抢着喊道,
“去年有城里的大老爷找过武宁!武宁当时叫我们抄家伙,说有人来抢二夫人,要拼命!后来却屁事没有,我问他,他让我少打听。”
几人争先恐后地爆料,李正峰得了不少有用信息。
唯有一个汉子始终沉默,只拿眼睛死死盯着李正峰。
等那几人说完,李正峰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罪人一言不发,是想尝尝拔舌地狱的滋味?”
那汉子这才开口,声音嘶哑:“您不是无常爷,您是城里来的大人!”
李正峰挑眉,哟呵,这汉子有点眼力劲儿。
汉子又道:“我认出那位胖……那位玄衣大人了,我在城里见过,他是玄镜司的官老爷。”
万聪的胸口又开始剧烈地起伏,气得直喘粗气。
李正峰笑了:“不错,你倒是个明白人……”
汉子紧接着追问:“那大人您召出二夫人母子,是为她伸冤吗?若是,小人有天大的事要禀报!”
李正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郑雅婷和娃娃的组合,对山民来说就是无解的死局。
他们绝想不到二夫人有个双胞胎妹妹,更想不到被丢下烛龙胃里的孩子能活到现在。
他们只当是鬼魂索命,阴差现身。
这点无需点破。
李正峰沉声道:“正是。我等乃玄镜司所属,专为冤魂伸张,专诛人间妖邪。你有何密报,速速道来!”
山民道:“请大人随我来,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在此地说!”
两人避到一处偏僻的山石后。
山民再次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求大人为武宁一家做主!他们死得冤啊!”
李正峰道:“把武宁留给你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
山民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大夫人摔死孩子后不久,武宁偷偷找过我,说如果他日后遭了不测,就让我把这事捅出去。”
“第一,二夫人确是妖鬼所化,她的魂魄就藏在知县老爷戴的那个玉扳指里!”
“第二,现在的知县老爷才是马仙人的真传弟子!以前那个是冒牌货!是假的!”
“第三,知县老爷杀了好多人,尸体都扔进秽穴了!他在那里面养妖怪!”
“第四,也是顶顶要紧的!他说知县老爷会使飞剑!那剑术邪门得很,叫‘越女剑’!他说只要这事传开,知县老爷必死无疑!”
说完,山民连连磕头。
李正峰面无表情地立在树影里,心中的真相如同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郑风婷命格非凡,身负“王女”之命。
此事不知如何被马神算和张添师徒知晓。
他们又探知山中秽穴乃烛龙真身,且用郑风婷这等命格之人献祭烛龙,可得泼天机缘。
第一次,师徒直接将穿着嫁衣的郑风婷推入秽穴(烛龙之口)。谁知烛龙竟将她吐了出来!祭祀失败!
师徒二人当时已然离开,恰被路过的武宁撞见。
武宁捡了便宜,把她藏了起来。
可惜最终还是被马神算师徒发现,他们回来索人,武宁仗着地头蛇的身份不肯,双方险些火并。
最终大抵是谈妥了,马神算师徒许了武宁大笔银元封口。
待郑风婷产子后,武宁将她交还。
此时师徒已知如何正确祭祀——烛龙不食活物!
他们先杀害郑风婷,在她头骨刻下祭文,将其魂魄封入一枚死玉扳指,这才投入秽穴。
从此,张添借烛龙之力,一路飞黄腾达,攀上岭南王高枝,改姓为张,官至知县。
这,大抵便是山顶村悬案的真相!
捋清了这团乱麻,李正峰心头不免有些小得意。
嘿,小爷我果然是天生的神探料子!
随即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自己真就是“误打误撞”搅和进这案子的?
他能来这山顶村,可全赖张世平那小子在背后使劲撺掇,非要他来招揽那个马神算当手下……
一丝疑虑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心头。
但他很快把这念头甩出脑海。
巧合,一定是巧合!
早来两天,马神算还没到山顶村;
晚来两天,人家戏都演完了,他连个影儿都摸不着。
出发的日子可是他自己拍板定的,张世平那小子还能钻进他脑子里拨算盘不成?
拿到关键线索,他带着四人进村暂歇。
嘿,真是冤家路窄!
落脚地正好是武宁家那间空屋子。
屋里还散落着些小孩的旧衣裳,村里有户人家的母牛刚下崽,正好能挤点新鲜牛乳。
郑雅婷便用温热的牛乳小心地喂那娃娃。
小娃娃抱着小木碗,咕嘟咕嘟喝得欢实,小嘴吧唧吧唧,活脱脱就是个寻常的可爱奶娃。
李正峰冲旁边的万聪和花飞雨挤眉弄眼,示意那俩大块头去探探这小东西的底。
万聪和花飞雨瞧见他的眼色,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即一个板起棺材脸、一个龇出大白牙,气势汹汹地冲到娃娃跟前。
娃娃捧着碗,小脸懵懵的,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万聪大手一挥,“啪”地拍翻了他的木碗!花飞雨跟着凑近,呲着牙,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李正峰当场傻眼。
这俩憨货!
完全领会错了圣意!
还以为李正峰让他们去欺负弱小、吓唬小孩呢!
娃娃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震住了,眼泪在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直打转,小嘴扁着,委屈巴巴,愣是没敢哭出声。
弱小,可怜,又无助。
正埋头给娃娃收拾小衣裳的郑雅婷缓缓转过头,看清状况,瞬间化身护崽的母老虎!
她无师自通地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追了过去,口中怒骂:
“你们两个傻大个!我要扒了你们的皮!剁成肉馅包饺子!”
万聪和花飞雨抱头鼠窜,委屈巴巴地躲到李正峰身后。
郑雅婷愤怒的火焰立刻烧到了李正峰身上。
李正峰赶紧挤出个假笑:“误会误会……他们闹着玩呢……”
郑雅婷一听,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衣襟上:“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他们才不是闹着玩,他们就是欺负我家宝儿!”她又冲着躲在后面的万聪和花飞雨哭诉:“万大哥,平日里你打呼噜震天响我都忍了!”
“花小弟,哪次挤的牛奶不是先紧着你喝?我还熬夜给你俩缝了坐垫子!出门前我还特意去买了肉干路上给你们解馋!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万聪和花飞雨对视一眼,臊眉耷眼,垂头丧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出力不讨好!
李正峰叹了口气。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看来只能等张世平那小子回来,让他这个专业人士瞧瞧这小祖宗到底是什么路数了。
转念又一想,怕是小道士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连玄镜司的这两位“高人”都看不出破绽,这小东西藏得够深。
.......
万聪正埋头铺着床褥。
李正峰朝他招招手:“万大人,可听过‘越女剑’?”
“越女剑?”万聪下意识回头,
“大人说的是‘越女剑阵’吧?”
“单论剑法呢?我刚得了信儿,张添练的就是这门飞剑术。”
一听这话,万聪眼睛一亮:
“他会越女剑阵?大人,据属下所知,江湖上并无单独的‘越女剑’,只有那邪门的‘越女剑阵’。”
“这可是朝廷和江湖都明令禁止的邪法!邪性得很!岭南以前还叫大越时,那是他们王室秘传的玩意儿。”
“若张添是剑阵里的一环,咱们单凭这一条就能拿他!朝廷对大越余孽的态度,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细说说。”
万聪道:“遵命。关于这越女剑阵,属下所知也有限。”
“只知需十八人分持十八把剑,各练一路阴毒剑术,合阵则威力惊人,摧枯拉朽。另有一说,讲的是由一人操控数柄飞剑,自成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