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黄浩的声音在地下湖面炸开无数细小的涟漪。他的手指还保持着向前抓取的姿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不，现在应该说是短剑了——将那些金红光点鲸吞般吸入剑身。
短剑内部，黄玥的虚影越来越清晰。她穿着补天塔崩塌那日的鹅黄色衫子，发梢还保持着被狂风吹乱的角度，仿佛时间在那具小小的身体里凝固了千年。
\"哥哥看这个。\"少女抬起透明的手掌，从自己眉心引出一缕金芒。光芒展开成画面：十五岁的黄浩与十二岁的黄玥站在补天塔核心，他们的金鳞之力正通过某种阵法注入塔身裂缝。
黄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段记忆他回忆过千百次，但此刻看到的细节令他毛骨悚然——画面里的兄妹二人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更可怕的是，他们腰间都系着沙族特有的五彩绳。
\"我们被操控了...\"黄浩膝盖砸在潮湿的岩石上。当年自以为是的救援行动，原来竟是破坏封印的帮凶？
湖心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一根青铜柱上的铁链突然崩解，失去束缚的剑鞘猛地倾斜，更多金红光点从缺口喷涌而出。这些光点没有飞向短剑，而是像有意识般钻入地下湖水中。水面立刻沸腾起来，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黄玥的虚影突然扭曲：\"它们在干扰我！\"短剑剧烈震颤，剑身上的补天石纹路时明时暗，\"哥哥快用玉简！灵剑宗留下的——\"
话音未落，第二根铁链断裂。黄浩这才发现青铜柱表面刻满细小的剑形符文，此刻正一个接一个熄灭。他攥紧从骸骨那里得到的玉简，玉简突然变得滚烫，表面浮现出立体投影：
九根青铜柱构成九宫阵图，每根柱子代表一种剑意。中央剑鞘既是封印容器也是能量转换器，将剑修坐化后的剑意转化为压制相柳之力的锁链。而现在，因为缺少\"活剑\"镇守阵眼，整个系统正在崩溃。
\"活剑...\"黄浩猛地看向背后的剑柄残骸。九霄剑虽毁，但剑格部分仍保留着最精纯的剑意。他扯下包裹的布条，锈蚀的金属在接触到湖面水汽的刹那，竟发出清越龙吟。
第三根铁链崩断时，黄浩已经冲进湖里。冰凉的湖水瞬间没到胸口，无数光点像嗜血的虫群般围上来。每接触一个光点，就有陌生记忆强行灌入脑海——沙族大祭司的祈祷、灵剑宗修士的惨叫、被封印在剑鞘深处的某个存在的嘶吼...
\"滚开！\"黄浩挥动剑柄，残存的剑意劈开一条水路。距离剑鞘还有三丈远时，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剧烈震动。穹顶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银练倾泻而下，正好照在剑鞘缺口处。
月光中浮现出奇异的景象：十二座形态各异的塔楼虚影环绕着补天塔，每座塔顶都站着个模糊人影。黄浩认出其中一座正是断剑峰上的灵剑宗建筑，而站在那塔顶的人影手持的，赫然是湖心这把巨型剑鞘的缩小版。
\"十二地支封魔阵...\"短剑中的黄玥惊呼，\"原来其他塔楼也——\"
她的话被第四根铁链的断裂声打断。剑鞘已经倾斜到危险角度，缺口处开始涌出粘稠的黑色液体。这些液体接触湖水后立刻凝固成蛇鳞状的晶体，水面上漂浮的人脸突然齐声尖叫。
黄浩终于抓住剑鞘边缘。掌心接触鞘身的瞬间，无数剑修的临终记忆洪水般冲进脑海。他看见灵剑宗历代修士一个接一个走进这个地穴，自愿将毕生剑意注入青铜柱；看见最后一位宗主把剑插进自己心脏，用魂魄填补阵眼的空缺；还看见三年前某个夜晚，有沙族人偷偷潜入，在剑鞘底部刻下细小的逆五芒星...
\"找到了！阵眼在这里！\"黄浩在剑鞘中部摸到个凹槽。形状与九霄剑格完全吻合。他毫不犹豫地按上去，残存的剑柄突然变得通红，灼烧皮肉的焦糊味顿时弥漫开来。
剧痛中，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接着五根完好的铁链同时亮起蓝光，这些光芒顺着链身流向剑鞘，在缺口处交织成网。黑液喷涌的速度减缓了，但仍在持续腐蚀光网。
短剑突然飞到黄浩面前。黄玥的虚影已经完全实体化，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触他流血的掌心：\"需要活剑与活祭...这是封印的最后条件。\"
\"什么意思？\"黄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试图抓住妹妹的手，却穿透了虚影。
黄玥转头看向透入月光的裂缝。她的侧脸在银辉中几乎透明：\"灵剑宗最后那位宗主，是用自己的魂魄补全了阵法。哥哥的九霄剑已毁，光靠剑格不够的...\"
\"不行！\"黄浩突然明白过来，\"肯定有其他办法！\"
\"其实我们早该消散了。\"黄玥的声音越来越轻，\"补天塔崩塌时，是相柳的力量碎片让我们魂魄滞留人间。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她突然化作流光钻入剑柄。残破的九霄剑瞬间恢复完整形态，只是剑身完全透明，内部流动着金红色的光晕。剑柄上浮现出细小的云雷纹，与黄浩掌心血迹接触后，纹路亮起刺目血光。
\"玥儿！出来！\"黄浩徒劳地拍打剑身。剑鞘缺口处的光网突然增强，将黑液硬生生压了回去。但与此同时，短剑形态的黄玥正在九霄剑内部逐渐淡化。
第五根铁链断裂的巨响中，黄浩做了个疯狂的决定。他抓起恢复完整的九霄剑，狠狠刺向自己丹田——那里是金鳞武者储存力量的核心。
\"既然要活祭，用我的魂魄！\"
剑尖刺破皮肤的刹那，整个地下空间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九霄剑突然挣脱黄浩的手，悬浮在他与剑鞘之间。剑身中的黄玥拼命摇头，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一道黑影突然从湖底窜出。是那些黑色晶体聚合成的蛇形生物，它一口咬住九霄剑，剑身立刻爬满蛛网般的黑纹。黄浩扑上去抓住蛇身，触手的瞬间，三年前被篡改的记忆终于完整解锁——
补天塔前，沙族大祭司将五彩绳系在他们腰间。老人慈祥地说这是保命符，实际每根绳子里都编入了相柳鳞片磨成的粉。当兄妹俩的金鳞之力注入塔身，这些鳞粉就像钥匙般打开了最脆弱的封印节点...
\"啊！\"黄浩徒手捏碎黑蛇。晶体碎片划得他满手是血，但九霄剑已经被污染，剑身中的黄玥痛苦蜷缩着。更糟的是，最后四根铁链开始同时震颤，剑鞘缺口扩大到原来的三倍。
绝望之际，怀中的补天石碎片突然飘起。这块始终随身携带的石头自动飞向剑鞘缺口，在接触黑液的瞬间爆发出七彩光芒。光芒中浮现出女性虚影，她只是轻轻挥手，正在崩解的铁链就重新接续。
\"娲皇...\"黄浩怔怔看着虚影。这个侧脸他在族谱画像上见过千百次，但此刻活生生的威压让方圆十丈的湖水全部静止。
虚影没有言语，只是指向九霄剑。黄浩突然理解了她的意思——补天石能暂时修复封印，但彻底解决问题需要净化被污染的剑灵。而净化方法就在...
\"玉简背面！\"黄浩抓起漂浮在水面的玉简。翻到背面果然发现隐藏文字：以血为引，以魂为桥，将污秽导入补天石。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黄浩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九霄剑上。同时左手握住补天石狠狠按向剑身——这个动作会让他的魂魄成为两种力量交锋的战场。
世界在眼前炸成碎片。
黄浩感觉自己同时存在于无数时空：他在补天塔顶抱着妹妹逐渐冰冷的身体；他在灵剑宗地穴看着历代剑修前赴后继地赴死；他还在某个不可名状的黑暗空间，与九双蛇瞳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传来清凉触感。黄浩睁开眼，发现九霄剑静静躺在手中，剑身不再透明，而是恢复成最普通的青钢色泽。剑格处的云雷纹中央，多了个米粒大小的补天石镶嵌点。
湖心恢复平静。剑鞘缺口被补天石堵住，九根青铜柱重新亮起微光。但黄浩清楚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玉简最后一行小字写着：\"地支封印已损，相柳子嗣终将苏醒。唯一生机在九霄玄塔，那里藏着最后的...\"
文字到此中断。
拖着疲惫身躯爬出地穴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黄浩的丹田空空如也，连最基础的金鳞之力都感应不到。但手中的九霄剑有了微妙变化，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剑身传来轻微脉动，就像...
\"心跳？\"黄浩皱眉抚摸剑身。突然剑格处的补天石闪了一下，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响起：
【哥哥，我还在。只是暂时不能化形了。】
黄浩差点落泪。但喜悦很快被山脚下的异象打断——那里升起一道黑色龙卷风，风中隐约可见商队少女的身影。更可怕的是，少女手腕的五彩绳正在解体，无数黑沙组成细小的蛇形，顺着她的七窍钻入体内。
\"幻魇的容器...\"黄浩握紧九霄剑。剑身突然变得滚烫，仿佛在催促他立刻行动。但就在他准备下山时，背后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灵剑宗遗址的主建筑正在坍塌，露出地下更深处的某种金属结构。
那是一座倒立的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