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含苞待放的巨大花骨朵儿自姬容脚边的锯状怪草丛里探出头来,迅速长出。
姬容被牠鲜艳的二色外貌所吸引,才弯下脖子准备欣赏花开,便见这花突然张开如口般的花瓣来,对着姬容的腿脖子咬去。
“好大胆的花精!”姬容连忙后退一步,她心神下沉,两翅下立时生出两根粗壮的褐色根须,根须迅速延伸,于空中闪着点点金光,一道道铭文随着金光在根须上显现。
姬容指着这些奇异的生灵,咧开大喙道:“你们在这挡住我们作何,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褐色的根须在空中招摇,如蛇般甩出清脆的响声,化出大道的残纹,这些怪异的花树顿时缩冠卷叶,纷纷退让,回归原位。
姬容便收了根须,张开喙来大声叫道:“元君,元君,可能现身?”
她才一叫,便见那许多的植被摇摆着牠们枝叶,恍若海浪一般,哗啦啦地一层盖过一层,这些哗啦啦的叶浪于空中汇成澎湃低沉的呼啸道:“元君元君,有客至;元君元君,有客至......”直往月阴山脉里头传去。
不多时,便见那天色似猛地暗下来不少,天空中升起一团巨大的昏影,元君清冷的声音自里头传出,祂道:“姬大人,你来,今日找我做何?”
姬容点头道:“元君前辈,是我找你,这些草木精灵是你践行「草木篇」的成果嘛?”
元君笑道:“是啊,还多亏了两位山神地下灵脉接活了,否则这些小家伙们可长不出来,你觉得这些草木精灵如何?”
姬容道:“虽然牠们之中,好些无甚智慧,但个个单纯美丽,热情得紧,我才一落地,便被那大嘴的花追着咬了一口。”
元君略微苦恼地说道:“是还不够完美,但牠们托身于月夜,是夜的孩子,是吾的子民。
只是我这月阴山脉不够大,只能将这「草木篇」中的生灵皆养十数种来。
若是你师父凌霄子还在便好了,她有一手化虚为界的好技艺。”
姬容听得这话,便问:“前辈说,可是师父所做的傀儡界?”
“是啊。”元君感慨道:“便是要如那傀儡界一般、有别于其他生灵,专来盛这些草木精灵,但要比傀儡界大,少说也要一周之地。”
姬容听得这话,便问:“元君,你若只是想自成一「草木精灵界」,何不去天外寻一些星辰造土,附着于你的权柄旁边,再将这些精灵送过去,浇些灵流、让他们自由生长呢?”
“天外?”元君不赞同道:“天外是有无数古神的碎骸,但那是一片死寂之地,可以做日君的燃料,却无法再孕育生命。”
姬容反驳道:“若无法孕育生命,咱们又是怎么来的?
我听说天外天辽阔无边,星海无穷无尽,在那古神的残骸之后,是否也有如同咱们这般的生命存在,是否也有源流灵流,亦或者比源流灵流更好的东西?
我曾听极阳仙君说,那些碎星残骸甚是耐烧,所化的黑灰也甚是肥沃;
若有太阳的照耀,在合适的土壤下,怎会没有生命诞出呢。”
听得姬容这话,昏暗中,元君的眸子突然亮了些许,长长的舌头在昏沉的雾色中若隐若现,祂肯定道:“小姬容,你既已成为共主,富有九州,为何还想要去天外天?”
姬容笑道:“此间第一,不代表真是第一,既已发现星辰,若不对外探索,那我与曦主也无甚区别,只是一个守着家门的虫子罢了。”
元君将眸子尽数盯着姬容,道:“你不怕死?”
姬容摇头道:“前辈,若只是单单考虑死不死的我想没有哪个不会怕。
但我们终究都有那么一天。
我已成为此间第一,拥有了漫长的寿命,若我不愿变化,那便是受供养的我越来越壮,而供养我的他们越来越弱,这样的修生不是我想要的;
比起日后要长久地、如死去般地活着,我更愿意借着这份力量去向外探索,去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未知即是无常,我姬容或许就会折损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真到了那一刻,便是我的时间到了,我的生命已然丰富多彩,便无所谓怕不怕了。”
听得这话,元君身影重新回到昏暗的雾色中,慵懒的声音伴随着呵欠自里头传出,祂道:“小姬容,你想去,自己去便是,何苦要拉上我,我已经是很老的月君了,不比你年纪轻,还能到处折腾;
你放心,我生来便懒,你若去了之后,便是死在了外头,我也不会反的。”
姬容笑道:“元君前辈,我现在也不去,我要将九州的制度建出完整的体系,并找到继任者之后,才会走的。
这段时间,您大可好好想想,不用急着做决定。”
说罢,姬容便与元君告辞,继续往丹穴山脉去,元君目送他们离开,再次将自己沉入洗月池中,祂停留在悬月台上,四下翻找,将‘草木篇’用尾勾了出来,细细地看了一遍,又烦躁地埋入泥浆之中;
然而埋完还未至一刻,祂又将其刨出来,细细地擦干净。
清澈的池底因为元君的动作变得浑浊发黄,元君抱着二手捧着玉书,其余四手皆抚着书上的铭文烙印,自顾自地嘟囔道:“如今的崽子们可真是越发的聪明了,就是心知我的喜好,才将书这般容易地赠我,原是想拉着我去天外呢,真是胆大!
可是她说的很像那么回事,好想去试试......,我是该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元君怀抱着玉书在黑暗之中独行犹豫时,姬容一行,已至丹穴山脉边缘高大的关卡处,这关卡左雕石龙右立石虎,张牙舞爪,双目之间似有精光,甚是威风。
他们低调地收敛了一身气息,如寻常修者一般,接受守卫们的检查,四下打量着这些年来丹穴山脉的变化。
姬容一路走着看着,只觉得这丹穴山脉,越发豪富了,连她回头看着山无道:“好伯父,你往返最多,怎的不见你说如今丹穴山脉的关卡都放上了石龙虎?”
山无道:“俺说这个干嘛,那是炼宗的学徒们刻的,那般粗浅的技艺,只能唬唬一些不常在外行走的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