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爪踏枕灯,耳听石明讲故事,日子倒还惬意。
待石明快要将自己枯燥修生中可圈可点的那点子东西讲尽之时,姬壮终于驮着八眼八足的多目仙君清织子找来了,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孤清清及配了水族用法笼的一百甲士。
清织子是以机关傀儡得道成仙的,她那傀儡做工精巧,仅用铁、木制成内芯;
再迁蛛丝做脉,以皮毛为饰,所做得的傀儡仿若活物,可用灵晶催动,也可用自身灵力催动,但她这次并未待这得意之作。
她一落地,便朝姬容那头朗声问道:\"师妹,我那孽徒何在?\"
姬容听得这声,立时飞到清织子的面前道:\"师姐,此处已被珏君的权柄封禁,一只鸟一条鱼都出不去的。
咱们多年未见,何不休整一番再进去?\"
清织子摇头道:\"我来前被万法师兄叮嘱了一番,咱们还是先办了正事要紧。\"
姬容看着清织子罕见地未化天人身来操控傀儡代步,心道她定然很不高兴,便也不劝,她放开爪下的石明和枕灯,道:\"枕灯,石明,你们活命的机会来了,速带我们进去找遂叶。\"
枕灯、石明依言引姬容一行上岛,待行至遂叶的洞府,清织子扫了眼那枕灯和石明,道:“师妹,这两头水物如何处置?”
姬容正色道:“他们围困无辜小修做种,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不若师姐给段绳子将他们捆起来,由我哥姬壮先看管着,咱们自家事了了后,再出来治他们。”
清织子点头道:“也好。”便见她口器大张,自那之中吐出一股股泛着银色的白丝线来,朝着枕灯和石明的头颅裹去。
这丝线上附着粒粒白珠,沾之即融,枕灯和石明被丝线覆盖,不多时便昏沉入睡。
待将他俩捆成白茧丢给姬壮,清织子对着遂叶所居的石头洞朗声道:“好徒儿,还不出来迎我。”
这话落地,一息、二息……甚至半刻也不见遂叶出来迎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清织子那张麻黑面上也越来越冷。
眼看遂叶不出,她冷哼一声,陡然化出高六尺、双耳如洞、面上八眼、身有八只手足的天人身;
她那八只手足在天上虚划,不多时便见一簇簇泛着银光的丝线出现在空中、飘荡在水中,最后,道道银丝皆往洞府后的土层里去。
清织子看着那土层,笑道:“好徒儿,原来你躲在这儿。”
一束长线自清织子的口里射出,将躲在土里的遂叶给裹到了脚下,清织子盯着他道:“好徒弟,我是你师父,便是你犯了错,也自有我管教你,你在心虚些什么,你便是要躲也躲远些,怎得还同年轻时一般没出息地躲洞府外头。”
遂叶听得这话,眼露惊惶,他顾不得身上附着的银丝,立时跪地求饶道:“师父,师父,你和万法师伯都说过,旁门左道也是道。
你留下我吧,若我能修成神傀合一之术,以后天下生灵皆可经由咱们傀技入道,这是兴我傀道之壮举啊。”
清织子摇头道:“若是刚我叫你,你便出来,我会将你交给清姬子,她看在我的面子上,说不得会留你一命,但你没有出来。
好徒弟,为师从前是说过,你们修炼何等傀术为师都不管,但我也说过,做傀的材料需得你们自己做,万不得取巧,取巧成不了大道。
这些年,你打着钻研傀丝的幌子,自我那讨得的了许多蛛丝,却都是用在这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便是你要做,也该支会我一声,但你从来没说过。
我若还给你机会得道,是好叫你日后爪子利了,反屠了我么。”
说罢,她对着遂叶的脸吐出一口灰气,这气犹如粘稠的汁水般抱在遂叶的眉心之上,一点点地透了进去,直叫遂叶惨叫连连。
一根一根流转着银色铭文的细小丝线再次从清织子的口中射出,钻入遂叶的脑、肢、身中,又自他肉中穿了出来,定于遂叶的顶轮之上。
这些丝线留得一个尾,便又再次朝着遂叶的身体钻,它们犹如支网结线一般,贯通着遂叶的道丹、心房、丹田,并以此线为支点,四下散开,笼向遂叶的肌皮筋骨之中。
这场细密的编织进行了一夜,待第二日清晨,最后一根丝线宛若灵蛇般自行收尾,而后断于清织子的前足上。清织子扯动其中的一根线,便见这遂叶立时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在眼眶之中迸出惧色,但他完全不能动弹了。
清织子一边查捡线头收拢于遂叶的头顶,一边自顾自地说道:“遂叶,妄你眼瞎心盲,得做半辈子傀儡。
这活傀之法师父可比你修炼得要高明的多,只是不想以此证道罢了。
你乃熊修,体内无先天之丝,你不将心思放在如何制傀丝上,竟跑到这偏远的蛮荒之地来逞威风。
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在为师身边待上一百年,百年之后,你若诚心悔过,为师自会考虑放了你。”
而后,她满意地将所有线头一收,对着一旁的姬容笑道:“师妹,你看师姐的活傀技法可能与咱们师父媲美?”
姬容抚爪赞道:“巧夺天工,师姐不伤活傀心智便可操控,该是当今傀道第一。
我虽未见过师父过去如何制傀,但也有幸见过八角宫中的傀儡界,师妹以为,八角宫中现存的傀儡,皆不如师姐今日所做的这般,能达魂肉合一之境。”
清织子听得姬容夸她,高兴得立在原地手舞足蹈,她喜道:“师妹说话真好听,尽挑师姐爱听的说。
傀儡道的最高境界是将死物化活物,这活傀技艺看着好,却是取巧之道。
说来,若不是你将奇偶带回,我可钻研不出这神傀合一术,说不得也得走小道。”
姬容看着她手上的银线,顺势道:“师姐本就技绝天下,何必自谦,容有一事,但求师姐费心。”
清织子满心沉浸在自己的作品里,愉悦道:“师妹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