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飞一番话，犹如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那身挺拔的公安制服，那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刚才还叫嚣不休的村民们噤若寒蝉。
“人工呼吸是急救措施，是救人性命的关键手段，懂吗？”
聂云飞冷冷地扫视着人群，眼神锐利如刀，“谁再敢造谣污蔑，别怪我不客气！”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多说半句，纷纷低头作鸟兽散。
只有几声讪讪的道歉在风中飘散：“什么救人手段要嘴对嘴啊……这救人英雄怎么也跟苏婉纠缠不清的……”
“嘿哟快别说了，这官家的人咱们可惹不起！“
“算这寡妇有本事！“
苏晚晚心头的石头落下，却又涌起另一股复杂滋味。
聂云飞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替她澄清，实际上却把她架在了火上烤。
昭告全公社她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这男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忍不住狠狠剜了聂云飞一眼。
如果眼神能杀人，聂云飞恐怕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聂云飞却像没察觉到她的怒火一样，剑眉一挑，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虎子和他那个泼妇妈。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过去，每一步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
聂云飞居高临下地看着虎子妈，声音冷得像冰。
“我对你儿子有救命之恩，苏婉同志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们的良心是不是喂狗了？还不赶紧给苏婉同志道歉！”
虎子妈平日里耀武扬威，此刻却被聂云飞的气势压得一抖。
她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对、对不起”，便拉着虎子落荒而逃，像只被踢了屁股的野狗。
聂云飞这才转过身，朝苏晚晚走来。
阳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衬得他五官更加深邃分明。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眼神却深若寒潭。
“好了，危机解除，”他声音低沉，带着只有苏晚晚能听到的笑意，“剩下的，就交给苏婉同志自己处理了。”
说完，朝苏晚晚眨了下眼睛，大步流星地退出了院子。
苏晚晚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牵起陈冬生的小手，朝乔芳华说道：“乔校长，我们能进去谈谈吗？”
乔芳华刚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点点头，把两人让进了屋。
屋里陈设简单到寒酸，一张磨得发亮的书桌，一张单薄的木板床，墙角摞着几摞发黄的作业本，墙上贴着几张学生的奖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水的气息。
三人落座，乔芳华给两人倒了杯热水，苏晚晚还没开口，陈冬生就按捺不住了。
“乔校长，”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浓浓的期盼，“您就让我和小霞上学吧！我保证很用功，不会惹麻烦的！我还可以帮您干活，扫地擦桌子，给小朋友们讲故事！”
他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乔芳华，小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生怕被拒绝。
乔芳华看着这个早熟懂事的孩子，眼神复杂。
“冬生，老师知道你很想念书。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又懂事。可是…”她顿了顿，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有些事情，你们可能还不知道。”
苏晚晚心里骤然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婉，”乔芳华直视着苏晚晚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当初，你推我那一下……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更糟的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了。”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陈冬生听到这话，眸中的星火霎时熄灭。
他紧紧咬着嘴唇，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倔强地不肯让泪水落下。
完了，他肯定上不了学了。
苏晚晚也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原主的恶行竟然给乔芳华带来如此巨大的伤害。
张了张嘴，想安慰点什么，但任何言语在这样的伤害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乔芳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这件事，我一直埋在心里，谁也没告诉。我恨过你，真的，很恨很恨。”
她顿了顿，看向陈冬生，“但我也是个老师，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这件事，确实是你妈的错，但我也并不会因此迁怒你。”
听到这话，苏晚晚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乔芳华的声音还是非常沉重：“只是，红旗公社小学现在情况很困难。学校加我在内只有三名老师，每天从早忙到晚，已经超负荷运转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拒绝你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为什么不向教育局反映呢？”苏晚晚忍不住问道。
乔芳华苦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无力：“早就反映过无数次了！上面的人只会说研究研究、考虑考虑，这都几年了，还是过去那个样子！根本没有把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老师学生放在心上。”
苏晚晚沉默了。
在这个年代，教育资源的匮乏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问题。
她站起身，朝乔芳华鞠了一躬：“乔校长，今天打扰您了。”
说完，她拉起陈冬生的手准备告辞。
陈冬生眼睛红红的，用力地吸着鼻子。
刚走出乔芳华家的小院，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聂云飞双手插兜，靠在墙边。
“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他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晚，“需要我帮忙吗？”
苏晚晚脱口而出：“你能怎么帮？”
她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是在鼓励他继续纠缠自己吗？
不等聂云飞开口，陈冬生已经像只保护领地的小狼崽一样跳到前面，张开双臂护在苏晚晚身前，眼睛瞪得溜圆：
“别想趁火打劫！就算我不上学，也绝不会让妈妈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