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紧盯着冰冷刺骨的水面。
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已经游到了落水孩子身边，奋力托住了他不断下沉的身子。
可那孩子吓破了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搂住男人的脖子，拼命往下拽，两个人都在水里剧烈扑腾。
男人好几次被拖进水里，又顽强地冒出来，每一次都呛咳得厉害。
苏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冰水里救人，体力消耗是平时的数倍，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完蛋。
“你别死拽着他！叔叔是来救你的，你想把他一起拖死吗？松手！听见没有！”
她声音急促而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朝着冰窟窿里的孩子吼道。
同时，她扭头呵斥冰面上那几个吓得呆若木鸡的孩子：“还傻站着干什么？冰面要塌了！赶紧退到岸上去！快！”
几个孩子被她一吼，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往岸边的实地上退。
水里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苏晚晚的喊话，他用尽力气，一边安抚挣扎的孩子，一边调整姿势，艰难地朝着岸边靠近。
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男人终于将那冻得浑身发紫的孩子托举到了岸边。
可他自己，也已经到了极限。
刚松开手，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往下一滑。
眼看就要重新沉入冰窟窿，苏晚晚一个箭步冲到冰沿，死死抓住了他冰冷湿滑的胳膊。
“抓住！千万别……放弃。”
男人的身体沉得吓人，如同秤砣一般往下坠，巨大的拉力差点把苏晚晚也拖进水里。
她咬紧牙关，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双脚用力蹬着地面，稳住身形，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跟着往下滑。
“过来帮忙！快！”苏晚晚朝着岸上那几个半大的孩子喊，“从后面抱住我的腰！用力往后拉！”
孩子们虽然害怕，但看到苏晚晚正在拼命，也鼓起了勇气。
“拔萝卜……你们都会唱吧？”苏晚晚喘着粗气，声音发抖，“就当……我是大萝卜，一起用力，往后拔！”
“一二三——拔！”
几个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苏晚晚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在他们齐心协力的拉扯下，男人被一点点拽出了水面。
重重地倒在了岸边的泥地上。
苏晚晚顾不上其它，立刻跪倒在男人身边检查。
他嘴唇发紫，面无血色，呼吸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情况非常危急！
“快！你们几个，去找大人！快去村里喊人来！”
苏晚晚头也不抬地指挥着，声音因为急促而抖颤。
她迅速解开男人湿透的上衣纽扣，看到对方小麦色宽阔的胸膛，迅速将他翻过身，膝盖顶住他的腹部，用力按压，帮他控出肺里和胃里的积水。
冰冷的河水混着些许污物从他口中涌出。
做完控水，苏晚晚立刻将他翻正，检查他口鼻中是否有污物。
仰头，捏鼻，然后深吸一口气，俯身，毫不犹豫地对着他泛着青紫的嘴唇，用力吹气。
一下，两下……紧接着是胸外按压。
她的动作标准而迅速，完全是急诊科医生的本能反应。
旁边那几个孩子都看傻了，张着嘴巴，呆呆地站在那里。
瞅着苏晚晚对着那个陌生的叔叔又亲又压，又吹气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什么！那个掉水里的，快把他的湿衣服脱了，把你们的干衣服分几件给他，找个背风的地方待着！”
苏晚晚做着人工呼吸的间隙，还不忘分神指挥，急得额头全是汗。
“还愣着干嘛，想让他冻死吗！？”
几个孩子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照顾那个被救的落水男孩。
苏晚晚累得气喘吁吁，心脏砰砰狂跳。
终于，在她持续的急救下，地上的男人猛地呛咳了几声，胸膛有了起伏。
几口浑浊的河水吐了出来，微弱的呼吸渐渐变得清晰。
苏晚晚浑身一软，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大口大口喘着气，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老天保佑，救回来了！
男人幽幽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的脸。
她的头发散乱，几缕湿发贴在绯红的脸颊上，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沾了泥水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眼尾轻轻上扬，双眸像是冬日阳光照在水露珠上那么闪亮。
男人下意识地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别动！”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先缓缓！你可真是不要命啊，幸好今天有我在，不然……你俩都得交代在这冰窟窿里！”
苏晚晚惊魂未定的数落道。
那个被救上来的虎头虎脑的男孩，看到救他的叔叔没死，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哇”的一声，石破天惊的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白鹿村的大人们终于闻讯赶来了。
“哎呀！建军！是建军掉河里了？你没事吧！”一个焦急的声音喊道。
“臭小子，不是告诉你们不要上冰面上玩吗？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腿！”
“谢谢，真是太谢谢这位同志了！要不是你，建军他……”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看到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男人。
又看到奔溃大哭的孩子，顿时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家纷纷围住救人英雄嘘寒问暖，连声道谢。
苏晚晚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里警铃大作。
刚才她嘴对嘴救人，孩子们都看见了！
再待下去，被人围住问东问西，指指点点……她一个寡妇，可惹不起这种麻烦！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救人英雄和建军的身上，苏晚晚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骑上二八大杠，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男人在村民的搀扶下，勉强坐起了身。
他不是旁人，正是刚刚抵达红旗公社，打算前往玉牛村的聂云飞。
谁能想到，他还没到地方呢，就差点因为救个熊孩子把自己交代在这冰窟窿里。
多亏了那个女人……聂云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他刚才虽然晕了过去，可意识回笼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唇瓣上的那抹柔软。
猛地仰起头，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喧闹的人群，搜索着那个身影。
然而，岸边除了忙乱的村民和哭泣的孩子，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她就那么走了？
聂云飞眉头微蹙，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