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的指尖在膀胱扫描仪的屏幕上轻轻点击着，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有些疑虑。
“括约肌控制力 72%，逼尿肌活动稳定。”他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商司瀚，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理论上来说，可以尝试移除导尿管了。”
商司瀚紧闭着双眼，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着什么。文暖暖站在床边，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三年了，自从身体被神经毒素侵蚀之后，商司瀚的身体就如同被切断了所有连接线的精密仪器一般，失去了对最基本生理功能的控制。他的生活完全依赖于各种医疗器械的支持，而导尿管更是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无法轻易割舍。
然而，如今纳米机器人的修复技术带来了一线希望，让那些原本被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开始有了转机。
“会疼吗？”文暖暖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一般，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风吹散。她的目光紧紧落在商司瀚腹部那导尿管的接口处，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皮肤看到里面的导管。她的心中充满了担忧，这种担忧就像一片沉重的乌云，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温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用词，然后缓缓地回答道：“理论上来说，这种操作不会引起疼痛。但是，神经恢复期的敏感度是难以预测的，所以我不能完全排除会有一些不适的可能性。”他的语气平静而专业，但文暖暖还是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不确定。
温玉拿起放在一旁的无菌剪，剪刀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他看着商司瀚，再次确认道：“准备好了吗？”商司瀚的身体微微一动，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闭，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紧张。
咔嚓。导管被剪断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文暖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床栏，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商司瀚的左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床单在他的手中被揉成一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仿佛失去了血色。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一股强大的阻力抗衡，就像有人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一般，让他难以顺畅地呼吸。与此同时，他的额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些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枕头。
然而，尽管身体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商司瀚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忍受着这一切。
\"排尿反射测试。\"温玉轻声说道，然后按下了超声扫描按钮。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膀胱的实时影像，清晰地呈现出膀胱内尿液的容量。\"容量已达350ml，可以尝试了。\"温玉的声音平静而专业。
文暖暖立刻递过一个特制的量杯，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似乎有些紧张。这个量杯是专门为商司瀚设计的，它的形状和材质都经过了特殊处理，以确保能够准确地收集尿液。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规律的\"滴滴\"声在空气中回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商司瀚的眉心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的左手也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的下摆，仿佛这样可以缓解一些身体的不适。
文暖暖紧张地注视着商司瀚，她注意到他太阳穴处的血管微微凸起，这是他正在与陌生的神经信号搏斗的迹象。那些曾经断裂的神经连接正在纳米机器人的帮助下重新搭建，但传导仍不稳定，这使得商司瀚的身体对排尿反射的控制变得异常困难。
突然，量杯里的刻度开始上升。
100ml...200ml...280ml。
\"成功了！\"温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完全达到正常排尿标准！\"
文暖暖的视线瞬间模糊。她低头记录数据，却看不清自己写的数字。一滴泪砸在纸上，晕开了墨水。
\"爸爸也要用宝宝便盆吗？\"
念荨不知何时钻到了病床下，抱着她的小鸭子便盆，大眼睛眨呀眨。紧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温玉别过脸轻咳一声，肩膀可疑地抖动。
商司瀚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他尝试抬起左手，颤抖的指尖碰了碰女儿的发顶：\"......不......用......\"
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却让念荨惊喜地跳起来：\"爸爸说话了！爸爸说话了！\"
文暖暖抹去眼泪，却看见商司瀚突然绷紧身体，左手死死按住下腹。
\"怎么了？\"她慌忙俯身。
\"......疼......\"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温玉立刻调出扫描图像：\"尿道痉挛，神经重新建立连接的正常反应。\"他迅速配好解痉药，\"会有点刺痛。\"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商司瀚的右手突然抬起，抓住了文暖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但她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指甲陷入自己的皮肤。
\"很快就好。\"她轻声说，另一只手抚上他汗湿的额头，\"我在这里。\"
念荨爬上病床，小脸贴在爸爸胸口：\"痛痛飞走！\"她学着文暖暖平时的样子，对着商司瀚的下腹呼呼吹气。
奇迹般地，商司瀚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他松开文暖暖的手腕，在那片红痕上轻轻摩挲，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复杂的情绪。
温玉悄悄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这一家人。
窗外，一树蓝花楹开得正盛。花瓣随风飘落，有一片穿过半开的窗户，落在量杯边缘。
280ml的尿液，在医学上只是个普通数据。
但对文暖暖而言，那是希望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