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没有立即回应老教授的质疑,而是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流程图。
“王教授说得对,常规的研发流程确实需要更长时间。”沈良放下粉笔,扫视着台下的众人,“但我们走的不是常规路线。”
他指着黑板上的图表:“我们要打破传统的线性研发模式,采用并行工程。材料研究、机械设计、控制系统同时进行,各组互相配合而不是等待前序完成。”
台下的专家们面面相觑。这种工作方式听起来很理想,但协调难度极大。
“具体怎么操作?”一个中年工程师问道。
沈良早已胸有成竹:“我会把整个轧钢设备分解成十二个关键模块,每个模块配备专门的攻关小组。各组之间建立信息共享机制,一有突破立即通报全体。”
老教授摇摇头:“年轻人,理论上听起来不错,但实际操作中会遇到无数问题。不同专业背景的人很难有效沟通,更别说协调工作进度了。”
“那就从今天下午开始磨合。”沈良毫不退让,“各位都是行业精英,适应能力不会差。我相信一周内就能形成有效的合作机制。”
会议室里传来几声轻笑。这个年轻的项目负责人未免太乐观了。
但沈良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如果有人觉得这个方案不可行,现在可以离开。项目失败,我一个人承担责任。项目成功,所有人都有功劳。”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清华大学的那位教授第一个站起来:“沈同志,我愿意试试。反正三个月时间也不长,就当是学习新的工作方法。”
有了第一个表态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同意。毕竟能被选中参与这个项目,本身就说明了国家的重视程度。
下午,沈良开始组建各个攻关小组。他亲自与每个专家谈话,了解各人的专业特长和工作习惯。
“张工,您在上海重机厂主要负责什么?”沈良询问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主轴设计和传动系统。”张工程师简洁地回答。
“很好,我把主轴组交给您。”沈良在名单上做着记录,“需要什么设备和材料,直接跟我说。”
张工程师有些意外:“就这样?不需要详细的技术论证吗?”
“论证当然要做,但不是现在。”沈良抬起头,“时间紧迫,我们边干边论证。”
类似的谈话进行了一整个下午。沈良根据每个人的特长,迅速完成了小组分配。机械传动组、液压控制组、电气自动化组、轧辊设计组……十二个小组各司其职。
晚上,沈良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桌上堆满了各种技术文献和图纸,很多都是他从记忆中默写出来的关键技术参数。
“咚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
王厂长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这么晚还不休息?”
“资料太多,需要整理清楚。”沈良接过茶杯,感激地点点头。
王厂长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有些复杂:“小沈,我虽然支持你,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专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项目失败......”
“厂长,您担心的是他们的面子问题?”沈良放下手中的笔。
“不只是面子。”王厂长摇摇头,“如果项目失败,对国家来说是损失,对这些专家来说也是打击。更重要的是,会影响以后类似项目的开展。”
沈良明白王厂长的担忧。在这个年代,一次失败可能会影响整个技术路线的选择。
“厂长,您见过德国人的轧钢设备吗?”沈良突然问道。
“见过,去年参观时看到过。”王厂长回忆着,“确实先进,自动化程度很高。”
“那您觉得我们和他们的差距在哪里?”
王厂长想了想:“技术积累、制造精度、材料科学……差距是全方位的。”
沈良笑了:“您说的都对,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差距——我们缺乏信心。”
“信心?”
“对,信心。”沈良站起身,走到窗前,“德国人之所以能造出先进设备,首先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能造出来。而我们总是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王厂长陷入沉思。这个年轻人说的话虽然简单,但击中了要害。
“我不否认技术差距的存在。”沈良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差距不等于不可逾越。只要方向正确,方法得当,我们一样能创造奇迹。”
第二天一早,各个攻关小组正式开始工作。废弃车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研发中心,各种设备和图纸摆得到处都是。
沈良制定了严格的工作制度:每天早上8点召开碰头会,汇报前一天的进展;每天下午6点开技术讨论会,解决遇到的问题;每周五下午进行阶段性总结。
最初几天,各小组之间的配合确实存在问题。机械组设计的主轴尺寸与传动组的要求不匹配,电气组的控制逻辑与液压组的系统设计冲突。
“沈同志,我早就说过,这种并行工作方式行不通。”老教授在讨论会上再次表达了质疑,“各组各自为政,怎么可能协调一致?”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紧张。确实,前几天的工作效果不如预期。
沈良没有急于反驳,而是走到黑板前画了一个新的图表:“王教授,您看这个。”
图表显示的是一个立体的网络结构,各个节点之间相互连接。
“这是什么?”有人问道。
“这是我设计的信息流动模型。”沈良指着图表解释,“每个小组都是一个节点,信息在节点之间双向流动。当某个节点发生变化时,相关的所有节点都会收到通知并调整自己的工作。”
台下的专家们看着这个复杂的图表,一时间有些困惑。
“简单说,就是建立一个实时的信息共享平台。”沈良继续解释,“每个组的设计变更都要及时通知到相关组,避免重复返工。”
张工程师举手提问:“具体怎么操作?”
“从明天开始,我们在车间里设立一个信息中心。”沈良已经想好了具体方案,“每个组指派一名联络员,负责信息的传递和协调。同时,我会安排专人负责整体的技术统筹。”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毕竟,现有的工作方式确实需要改进。
接下来的一周,新的工作机制逐渐发挥作用。各组之间的协调变得更加顺畅,技术冲突大大减少。
更重要的是,第一个重大突破出现了。
材料组在研究轧辊合金配方时,意外发现了一种新的热处理工艺。这种工艺能显着提高轧辊的使用寿命,而成本却比进口产品低30%。
“沈同志,您来看看这个数据!”材料组的负责人兴奋地跑到沈良面前。
沈良接过实验报告,仔细研读着数据。虽然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期,但看到实际的验证数据时还是感到激动。
“很好!”沈良拍了拍材料组负责人的肩膀,“马上安排扩大实验,我们需要更多的验证数据。”
这个突破极大地鼓舞了整个团队的士气。连一直持怀疑态度的老教授也开始认真考虑沈良的技术路线。
“看来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老教授私下对其他专家说道,“这种热处理工艺我研究了十几年都没有突破,他们居然在一周内就搞定了。”
沈良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明白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轧钢设备的核心技术不在于单个部件的优化,而在于整个系统的协调配合。如何让十二个模块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高效的整体,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沈良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技术资料。这是他根据前世记忆整理的系统集成方案,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小李,把各组的技术负责人都叫过来。”沈良对助手说道,“十分钟后在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里很快聚集了十二个小组的负责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材料组的突破给所有人注入了强心剂。
“同志们,材料组的成功证明了我们的技术路线是正确的。”沈良站在黑板前,手里拿着粉笔,“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张工程师点点头:“沈同志说得对,单个模块的突破还不够,关键是如何整合。”
“没错。”沈良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系统图,“大家看,这就是我们要攻克的核心难题——系统耦合。”
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连接着各个模块,看起来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液压组的老师傅皱着眉头:“这个图太复杂了,光是液压系统就要和六个模块产生交互。”
“复杂归复杂,但有规律可循。”沈良指着图上的某个区域,“我把整个系统分为三个层次:底层的动力传动、中层的控制协调、上层的监测反馈。”
电气组的小刘举手发言:“沈工,这个分层思路很新颖,但具体怎么实现?”
沈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从明天开始,我们要进行系统联调试验。每两个相关模块先进行对接测试,然后逐步扩大范围。”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机械组的负责人有些担心,“如果出现问题,整个进度都会受影响。”
“不试怎么知道问题在哪里?”沈良的语气很坚定,“纸上谈兵永远造不出真正的设备。”
会议结束后,各组开始紧张的准备工作。
车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到处都是讨论声和机械运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