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部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显然没想到一个普通技术员敢这样顶撞他。
“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态度?”李部长的语气变得严厉,“我们这些专家都是从省里请来的权威,难道还看不懂你的小打小闹?”
沈良丝毫不退缩:“权威不权威不是靠嘴说的,是靠真本事。如果连基本的技术参数都搞不清楚,那就别在这里误人子弟。”
赵工程师这时候跳了出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沈良,你怎么能这样跟领导说话?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
“组织纪律性?”沈良转头看着赵工程师,“那请问你昨天晚上给谁打的电话?”
赵工程师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沈良冷冷地说,“李部长能提前到达,还带着这些'专家',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张建国也反应过来了,看着赵工程师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李部长见情况有些失控,赶紧转移话题:“好了,我们不讨论个人问题。我今天来就是要看看这个改造到底靠不靠谱。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现场演示一遍给我看看。”
沈良正求之不得:“没问题。”
他走到炼钢炉的控制台前,开始检查各项参数。围观的工人们都紧张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次演示的成败关系到沈良的前途,也关系到整个厂的命运。
“老刘,准备原料。”沈良对炉长说。
“好嘞!”老刘和几个工人开始往炉子里加料。
李部长身边的专家开始指手画脚:“你看,这个温度上升得太快了,很危险。”
“是啊,按照正常流程,不应该这样操作。”另一个专家附和道。
沈良头也不回:“请您继续看。”
随着原料的加入,炉内温度迅速上升。沈良熟练地调节着各种参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温度1600度,在正常范围内。”沈良报告着数据。
“氧气流量调至最佳比例。”
“脱硫脱磷过程开始。”
专家们本来还想挑毛病,但看着沈良精准的操作和稳定的数据,渐渐说不出话来。
十分钟后,第一炉钢水出炉了。那璀璨的金属光泽在所有人面前流淌,就像是液态的黄金。
“老刘,检测一下成分。”沈良说。
老刘拿着检测仪器过来,几分钟后报告:“碳含量0.15%,硫含量0.008%,磷含量0.012%,各项指标全部符合优质钢标准!”
车间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工人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厂子有救了。
李部长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一次成功不说明什么,关键是稳定性。”
“那我们再来一炉。”沈良毫不犹豫地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沈良连续操作了三炉,每一炉的质量都完全一样,稳定性令人叹服。
李部长身边的专家们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其中一个年长的专家走到沈良面前:
“小伙子,你这个改造思路很有意思。能跟我详细说说技术原理吗?”
沈良看得出来,这个专家是真正懂技术的,不像刚才那几个只会说空话的家伙。
“当然可以。”沈良开始详细解释改造的核心思想,从热力学原理到材料科学,从控制理论到实际应用,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
专家越听越惊讶,最后忍不住说:“你这些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很多理论连我们研究所都还在探索阶段。”
沈良心里暗笑,这些在后世已经是基础知识了,但在1980年确实算得上前沿理论。
“我平时喜欢看外文资料,也经常思考这些问题。”沈良随口编了个理由。
这时候,赵工程师冷冷地说:“说得天花乱坠,但终究只是小打小闹。沈良,你有本事就搞个大项目出来,别总在这些小改小革上做文章。”
沈良看着赵工程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个老家伙三番五次找茬,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赵工,你这话说得对。”沈良突然笑了,“那我们就来搞个大的。”
张建国一听就紧张了:“沈良,别乱说话。”
“厂长,我没乱说。”沈良转向李部长,“李部长,您知道连铸技术吗?”
李部长点点头:“当然知道,那是目前最先进的炼钢技术,不过投资太大,技术也复杂,一般的厂子搞不起。”
“如果我能用最少的投资,搞出一套简易连铸设备呢?”沈良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工程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沈良,你疯了吗?连铸技术多复杂你知道吗?就凭你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了?”沈良环视一圈,“我们厂这么多技术工人,这么多工程师,为什么不能搞?”
李部长皱着眉头:“连铸设备光是购买都要几百万,你说的简易设备,能保证质量吗?”
“李部长,我可以先搞个小型的试验设备,如果成功了,再考虑大规模应用。”沈良胸有成竹地说。
老专家这时候开口了:“年轻人,连铸技术的核心是结晶器的设计,还有冷却系统的控制,这些都需要精密的计算和大量的试验。”
“我知道。”沈良点点头,“但是如果我们换个思路呢?不一定要完全照搬国外的技术,我们可以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搞出有中国特色的连铸技术。”
这话一出,车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思考沈良话里的含义。
张建国犹豫了一下,问道:“沈良,你需要多长时间?”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先搞出设计方案。如果方案可行,再用两个月时间制造设备。”
“三个月?”李部长摇摇头,“太短了,不现实。”
“李部长,”沈良直视着他,“如果我能在三个月内搞出来,您能给我们厂争取一些政策支持吗?”
李部长被问得有些意外:“什么政策支持?”
“资金支持,还有技术交流的机会。如果我们的连铸技术真的成功了,可以在全市推广。”
李部长沉思了一会儿:“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如果失败了,你要承担责任。”
“没问题。”沈良痛快地答应了。
赵工程师这时候又跳出来:“沈良,你别把话说得太满。万一搞砸了,影响的可是整个厂的声誉。”
沈良转身看着赵工程师,眼神中带着一丝寒意:“赵工,您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希望我失败?”
“我当然希望厂里好了!”赵工程师有些心虚。
“那就请您支持我的工作,而不是处处拆台。”沈良的话让赵工程师无言以对。
李部长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了判断。他转向张建国:“张厂长,你们厂的技术骨干确实不错,有想法,有魄力。”
张建国心里一阵暖流,这话等于是对沈良的认可。
“那就这样定了,”李部长做了总结,“三个月时间,如果沈良同志能搞出连铸设备,市里会给予大力支持。”
说完,李部长带着专家们离开了。临走时,那个老专家还专门找到沈良:
“小伙子,有什么技术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递过一张名片。
沈良看了看名片,上面写着:“中科院金属研究所,王振华。”
这下沈良心里更有底了。有了中科院专家的支持,连铸设备的研发会顺利很多。
李部长走后,车间里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工人们围着沈良,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连铸技术。
“沈工,连铸设备真的能搞出来吗?”老刘有些担心。
“老刘,你相信我吗?”沈良反问。
“相信!”老刘毫不犹豫地说,“您连炼钢炉都能改造成功,连铸设备肯定也没问题!”
其他工人也纷纷表示支持。只有赵工程师站在一边,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沈良知道,这场技术战争才刚刚开始。赵工程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想方设法搞破坏。
但是沈良不怕,因为他有后世的技术积累,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要让中国重工业腾飞的心。
接下来的几天,沈良开始全身心投入连铸设备的设计工作。他把自己关在技术科的小房间里,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
纸上画满了各种图纸,计算公式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黑板又一黑板。
有时候为了一个参数的计算,他能推导好几个小时。
张建国几次来看他,都劝他注意休息,但沈良总是摆摆手说:“厂长,时间紧任务重,不能浪费一分钟。”
第五天的时候,沈良终于有了突破。他发现了一个关键的技术节点——如果能够巧妙地利用重力和离心力的结合,可以大大简化冷却系统的设计。
“有门了!”沈良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赵工程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沈良,给你介绍一下,”赵工程师脸上挂着假笑,“这两位是省冶金设计院的专家,专门来指导你的连铸项目的。”
沈良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警觉起来。赵工程师这个时候带专家来,绝对没安好心。那两个专家一进门就开始打量房间里的图纸,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专家拿起桌上的设计图看了几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赵工程师说你要搞连铸设备?”戴眼镜的专家放下图纸,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我是省冶金设计院的副总工程师马建军,搞了二十年的冶金设备设计。”
另一个较胖的专家接过话头:“我是技术部主任陈志强,连铸技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搞的。我们院里研究了好几年都没有完全突破,你一个钢铁厂的技术员,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成功?”
沈良冷静地看着他们,心里已经明白了赵工程师的意图。
这两个人明显是来砸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