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化形和蝴蝶流程基本上是一致的,都是陷入沉睡了好几天后,才出现动静。
不同于后者长达半个月的休眠,狐狸的休眠时间就要短暂许多。
姜墨夫妇在昆仑山脉内守候五天时间,待到第六天的辰时,狐狸终于渐渐苏醒。
化形开始。
姜墨为避嫌又一次的转过身去。
孟初染则是静静地观望着,体型庞大的狐狸正在逐渐向着人形蜕变。
最先发生变化的,
是那赤红色的毛发,逐渐蜕变成了白皙的肌肤,接着体型伴随随着四肢开始缩小,最后是五官渐渐地向人的模样转变。
唯有耳朵和尾巴,始终没有发生变化。
狐狸的模样,倒也很符合传闻中狐妖的刻板印象。天生媚态,眉目含春。
不过应是受狐狸的自主意识影响,她的脸上,更多的是“冷若冰霜”。
伴随着最后一缕赤红变作白皙,孟初染赶忙上前,把衣物披在了她的身上。
狐狸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帘,这是一双妖娆却又不失凌厉的竖瞳。相比于蝴蝶,狐狸化形后显然是保留了更多的种族特征。
孟初染对此颇感疑虑。
眼睛倒是没什么,狐耳也可以藏在头发里伪装成发饰,实在不行也能用帽子遮掩……但,这条毛茸茸的狐尾,该怎么办?
孟初染止不住内心担忧,就下意识伸手抚摸狐尾。
谁想,这刚伸手,就听见耳畔就传来了一阵诱人的低吟。孟初染顿时升起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不仅没有停下抚摸,抚摸的动作却是越发温柔。
狐狸再也难以忍耐,低音也变得高亢。
姜墨听见这种动静,内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古怪……这算不算是“夫前目犯”?
“主、主人……不可以的……”
狐狸的忍耐终于抵达了极限,声音断断续续地出言制止。狐狸的尾巴摸不得,若是换作其他人这样摸她的尾巴,她怕是早就起身与之拼命。
孟初染知道适可而止,温柔地笑道:“我只是在想,这么一条大尾巴暴露在外,肯定是不方便你在人世间行动的。要想想,该用什么办法把尾巴隐藏起来。”
狐狸脸上的红晕未消。
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我可以可以给尾巴施加障眼法,让旁人看不见的……”
“障眼法,真的没问题吗?”
“应该是没有问题,狐族功法专精于幻术。只要我心神稳定,这障眼法就不会失效的。主人不用担心……”
狐狸还特地在说话过程中,给孟初染演示了一遍障眼法。
毛茸茸的尾巴真就消失不见了。
“哎……”孟初染无声轻叹:“先站起来,我替你穿衣和梳妆……”
狐狸站了起来,身高比孟初染高半个头。孟初染身高略矮,所以比她高半个头狐狸,实际也谈不上高挑。
让孟初染比较羡慕的是,狐狸的身材极为匀称,似乎每一寸肌肤都恰到好处。
只能说,不愧是天生媚体。
孟初染天下无双的颜值,到底还是胜过了狐媚之体。不然,向来在容貌这方面比较上心的她,怕是得郁郁好些天。
孟初染细心地,给狐狸穿上了那件经过略微修改的“女帝袍”。
衣服穿好,孟初染又让狐狸坐下,耐心地替她梳头,还一边像老母亲那样说道:“梳妆打扮的事情,玲珑是女孩子,这些都是你要学的,知道吗?”
狐狸在铜镜前低垂着眼帘,心中似藏着诸多情愫,她低声呢喃道:“玲珑?这是主人,给我取的名字吗?”
“嗯,往后你便是狐妖,涂山玲珑。”
……
孟初染给涂山玲珑盘好发髻,“站起来让我瞧瞧,好不好看。”
都说有一副匀称身材,不管穿什么都会很好看、都能凸显气质。
涂山玲珑便是如此。
经过孟初染的精心打扮,此时涂山玲珑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狐妖之王的气质。
奈何玲珑眉目间的忧伤,却使得这种气质失了完美。
孟初染亦是如此。她虽是在微笑,但看向玲珑的眼神里,却夹杂着不舍。
化形后,便是离别。
好在碍事者的突然加入,冲淡了这份忧伤的氛围。
就在姜墨试着转过身的刹那,涂山玲珑眉眼里的忧伤和不自觉显露的媚意,都被尽数收敛,刻意表现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尽显狐妖之王的风采。
这就让姜墨很纳闷了。
怎么我一转过身,这狐狸就变脸了呢?
孟初染是你的主人,我不也是你的主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话虽如此,但涂山玲珑还是给予了姜墨很高的尊重。这之间的区别,就好比在寻常家庭里,孩子在亲近父母方式时,总会有所不同。
姜墨看着玲珑那略显拘谨的神情,特地摆出一副温和且慈祥的笑脸,把《天狐九尾-化形篇》和铸天城里买的那串铃铛,交给了她。
除此之外,还有些外出都用得上的物件,都放在储物戒里,一并交给了她。
拿到这些东西,也就意味着即将远行。
姜墨到底还是看出了,涂山玲珑那冷漠表情下的不舍和担忧。
他轻笑着抚摸着涂山玲珑的头。
感受着主人鼓励和安慰,玲珑的表情虽没有太多的变化,但那一对耷拉着的狐耳,却竖了起来。可见她,到底还是受到了些许鼓舞。
姜墨微眯着眼睛,看向昆仑山脉的深处,继而伸手给狐狸指了个方向。
他温和地说道:“沿着昆仑山脉一路往东,会看到一条河,这条河名为淮水河。到了淮水河,沿着东岸前行,会抵达上古狐妖一族的发源地。
“这里或可称之为你的故乡。”
涂山玲珑茫然地,向着姜墨所指方向看去。逐渐地,她眼眸里的茫然逐渐褪去,坚定地说道:“主人,玲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那就好。”
姜墨紧紧握住身旁孟初染的手,露出表示鼓励的微笑,挥手道:“去吧!”
狐狸一步三回头,其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昆仑山脉的深处。
孟初染终于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扑在了姜墨胸前。
姜墨抚摸着孟初染的头发,语调温和地安慰道:“让玲珑去淮水河,其实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往后我们若是想去看她,到底是有个具体位置。
“不久后,我们肯定会去趟山河书院。若有时间,到时也可以去淮水看看。”
……
过去月余时间。
姜墨夫妇终于从昆仑山脉,回到了惊蛰仙宗。这天,恰好是碰上仙法邸报的发行日,本期的仙法邸报刊载的头版内容,刚好是书院行走邱书情一路的游历见闻。
其中只是简要提及了邱书情这一路上的论道经历,着墨比较多的,反倒姜墨夫妇的一路护送,还特别强调,姜墨夫妇这一路帮衬,是山河书院所需要偿还的人情。
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姜墨是仙法邸报的最先发起者,以魏长风为首的“报社编辑”,肯定会有所偏袒,就正好借此机会把“山河书院欠姜墨夫妇人情”的事情,彻底坐实。
所以在姜墨夫妇收到仙法邸报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山河书院的邀请函。
山河书院的诸位先生,让姜墨和孟初染在来年春闱之际,前往山河书院做客。
……
山河书院的春闱。
不是指世俗王朝的科举,而是山河书院每五年一次的“仙门大比”。山河书院的内门大比,与其他宗门是不太一样的。
山河书院的内门大比,不考修为和斗法,讲究的是心境比拼,心境比拼就被具象化成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文艺风雅。
虽说山河书院的春闱包含各种风雅文艺,但也不是每届春闱都能包揽所有门类的。
这得看门下学子都擅长什么。
只有某项门类报名参与的人数多,最后才会被选入每届春闱。
话虽如此,但其实仅有几类文艺,是春闱的常客。比如诗词、琴艺、书法、弈棋、绘画……
这些热门文艺,都存在一个共通点。
这便是“能受到年轻人的追捧”。
世上附庸风雅者数不胜数,却有许多的俗世文雅亟待失传。
这是为何?
因为这些文艺之事,难以受到多数年轻人的喜欢,久而久之便会逐渐冷门。
山河书院的春闱亦是如此。
再加上,山河书院的春闱是真的“附庸风雅”。他们所谓的文艺,都不过是用于承载心境的媒介,和传统文艺是完全不同的。
就好比弈棋。
不说下棋规则完全没有,就连棋盘和棋子都是现捏现造的。取得胜利的方式,靠的全部都是“想象力”,博弈点就在于说服对手认可自己的想象。
这里的说服,便事关“心境的比拼”。
……
山河书院以心境修为尊,那是不是说,山河书院的修士,最适合通过“唯心”,走向妖族的天象修行法?
事实并非如此。
如今山河书院的“修心”,和真正的“唯心”是完全不同。修心是“源自儒学体系下的概念”,本质上是种对于自我的约束。
简单来说,唯心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修心则先要说服自己。
不过山河书院上限是很高的,比之寻常唯心者高了很多层维度。
因为在他们理念中,只要通过格物致知,让自身没有私心物欲,那么心中的理,其实也就是世间万物的理。
此即为天理,亦或者说是天道。
心中天理,而无私心,就如这世间的规律。有规律,就能丈量世间万物。
这便是“以心为始,缔造万物”,所承载的最高理想。
但,想要做到这些,就需知行合一。
山河书院的修士,未能堪破,或者说,此世尚未超脱者,都不可能做到这点。
唯有圣人能成事。
然,圣者千载都未必有之。
崇尚修心的山河书院,实际上应当是“修行体系”的最大受害者。
山河书院这千年来,都是为了修心而修心,逐渐背离了“知行合一”的概念。因此,修心就成为他们的枷锁。
读书人酸臭的刻板印象,也都是在这段时期形成,并延续至今。
……
“书院先生邀请你们在来年春闱,前去山河书院做客?”
司徵羽在得知姜墨夫妇返回宗门后,第一时间就赶来拜访,说是想替上次论道的事情,再次当面道谢,正巧碰上了姜墨夫妇在讨论山河书院的邀请。
姜墨向满脸疑惑的司徵羽解释道:“师兄有所不知,我们夫妇此行护送邱书情,就是打算让山河书院欠我们一桩人情,这次的邀请便是山河书院予以的偿还。”
“原来如此……不过,这非要故意放在春闱又是为何?”
“呵呵,师兄果真是心思敏锐!”姜墨称赞了一句后,解释道,“师兄想必也知道,书院和蜀山是向来颇有嫌隙的。
“所以就连带书院的某位先生,都不怎么待见我们。我们来年能不能让这些老先生偿还人情,还要看我们能不能走到书院后山。
“这春闱,怕不是书院故意给我们夫妇设置的障碍呢!”
司徵羽听着这前因后果,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这些掉书袋老东西能这般不要面皮?不想偿人情也就算了,还要这般刻意地刁难你们!”
嘴替出现,使得姜墨内心暗爽,表面却说:“师兄此话,倒是言重……”
“言重?不不不,这一点都不言重!”
司徵羽像是被气笑了,言语略带讽刺地解释道,“师弟没去过书院所以不知道……
“这书院后山说是后山,实则是堆叠在书院上空的秘境。秘境入口,设立在书院中心位置,是四大分院的交界点。
“外来者想要通过秘境入口进入后山,就必须点亮四座代表四大分院的方碑。
“也就是说,师弟想要进入后山就要把四大分院都走遍,并成功点亮四座方碑。
“若是在其他时期拜访山河书院,点亮方碑进入后山,也不过小事一桩。但春闱,是书院学子胜负欲最为高涨的时期,想点亮分院方碑,绝非是件简单的事!”
姜墨听言,眉头紧皱:“师兄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