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闲来无事,姜墨就听妖神大人讲完了她是如何成为妖神的故事。
想要成为妖神,实际上并非看上去这么简单,仅仅是被上天选中就可以。所谓的上天选召,其实就相当于是被赋予了一层气运。
亦或者叫做“天道眷顾”。
若是想要真正成为“妖族的神明”,还必须要脚踏实地走过“巡礼之路”,以此去获得绝大多数妖族的认可。
妖族和妖族之间,向来没有道理可讲。
因为想要获得绝大妖族的认可,就是要靠自己的实力把名声打出来。期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尚未加冕的妖神,半途夭折的事情发生。
不过天道眷顾者被击杀时,行凶者及其相关亲属和好友,都会遭到厄难临身。
简单来说,就是运气会变得奇差,喝水都会塞牙缝的那种。
历经数代妖神巡礼后,万千妖族也就逐渐接受了“被上天钦定神明的事实”,但这也仅仅只是表面接受而已。
妖族虽说可以不伤害尚未成长起来的妖神,并尊称其为妖族的至上神明,但要他们把妖神真正地当作一回事,虔诚地听从妖神的指引……
还是必须要妖神本人,拥有管束他们的权利。
妖族最后一任妖神,出身弱小种族的枕月天心,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为的妖神。就连枕月天心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替妖族指引未来的重任,会落到她的头上。
在此之前,她都不过是族群里,最平凡一个。
每天目睹着一个又一个的族人,被送出山谷。因为这就是“月光猫种族”的宿命,唯有委身于他人,才能勉强存续。
月光猫族通常在化形后,会保留“猫耳”、“猫爪”或许“猫尾”作为原貌特征。或是保留其中一种,或是取其中之二,亦或是三者皆有……
似乎不同的搭配,就会有不同的价值。不过到底是要看“买主的意愿”。
没错,
这便是枕月天心,在尚未化形的幼年期所知晓的现实规则,“月光山谷”就是她全部的世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能慢点长大。
因为,她害怕去到外面的世界。
可惜懦弱的猫族少女,终归是需要面临这一切的,毕竟所谓成长,就是学会接纳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虽说,最后却是换了种成长方式……
自诩善良的梦妖,闯入了猫族少女的梦境,告诉她:“假如,我是说假如,在不久后的未来,万千妖族就将覆灭,而你将会成为最后的救赎神明。
“那么,你是会选择施以援手,还是袖手旁观?”
猫族少女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但她想到身边这些每天都在努力活着的族人,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如可以的话,我应该会试着去帮助他们!”
“如果我告诉你,未来唯有绝望呢?”
未来?
单纯的猫族少女,无法想象过于遥远的事情,就像她无法想象自己化形后,会被谁买走,又会被带到哪个她不熟悉的地方……
即使这种未知,会让她感到恐慌和不安,但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我想,就算未来都是绝望的,但有些事总归是要下定决心去做!”
“那么,就请出发前往妖庭吧。”
善良梦妖的轻笑,回荡在猫族少女的梦境。猫族少女成为妖神的巡礼,就此开始。
……
虽说妖神天心以极为可怜的语调,讲完了她如何成为妖神的故事,但最后也还是是没有收获松鼠的同情。
松鼠到底是没法克服源自本性的恐惧,难以接纳相性更佳的红豆树,反而是选择在隔壁的凤栖梧桐树上安了家。
凤栖梧桐树在历经这么多年沉淀后,总算是长成了参天巨木,和周围的合欢树和桃树,格格不入。
姜墨每次在凤栖梧桐树下乘凉时,就总会想起某位懒惰的外门院长。他也时常会想,如今是不是真有哪位有缘后生,仍会尊称他一声“师父”。
希望有吧。
“我说天心啊……”姜墨凝望着凤栖梧桐树呢喃道。
妖神天心怒道:“喊妖神大人!”
姜墨眼神古怪地斜视了眼旁边急躁的树,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请原谅我在知道你是只……呃,猫科动物后,就实在没法厚着脸皮,把‘妖神大人’讲出来。”
此话一出,妖神天心就又开始犯病了。
姜墨索性堵上了耳朵。
某妖神大喊大叫了一阵后,悲愤地嘀咕道:“我就说嘛……在你们这些愚蠢人族的观念里,我出身的种族,就是会被看扁……”
“这怎么能叫看扁呢?”姜墨满脸无辜,诡辩道:“我直接称呼名字就是看扁?那我对蝴蝶、狐狸,都是直接称呼名字的啊!
“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
“还是说你们妖族有不能直接称呼名字的习俗?那我称呼姓氏行吗?枕月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妖神天心似羞似急,宛如哈气般叫嚷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必须称呼妖神大人!”
也是让你耍上赖了。
就是可惜,只有我家娘子的耍赖,才能对我生效。
“知道了,枕月小姐。”姜墨重新望向凤栖梧桐树,话归正题,“你既然说,世间万灵皆能化妖,那我眼前的这个棵树,能不能化妖呢?”
“唔……”妖神天心虽没再继续耍赖,但她的话音里依旧充斥埋怨,“可以是可以。但是树妖在妖族里,也是比较独特的存在。
“树木在化妖后,会获得极高的寿命阈值。不过,树妖却永远无法化形,且碍于树木的生长限制,永远都会停留在生根之地。
“化妖获得智慧后,也会拥有各种欲望。
“树木有了欲望,就会想着去看更远的风景。奈何树妖是无法挪动的,所以就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承受欲念的折磨。
“直至无法忍耐孤寂,树妖往往都会选择陷入沉睡,甚至是自断生机。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让树木化妖对其本身来说,或许谈不上是件好事。”
姜墨接着问:“花花草草也是这样?”
“不是。”妖神天心解释说,“唯有树木是这样的,花妖和草妖在化形后,也是可以离开扎根的土地,自由行动的。
“不过话虽如此,但花草树木的启灵化妖,本就是极小概率的事情。”
连花花草草都能化形,那岂不是说……
姜墨的神色变得古怪至极,没来由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本体名为蓝银草的妖精?”
“没听过,你问这个干嘛?”
姜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冷意地声音:“因为他已有取死之道。”
听见孟初染那熟悉的声音,姜墨迅速转过身,满脸谄媚地给孟初染打了声招呼。
孟初染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姜墨,而是先亲昵地嘱咐狐狸回去休息后,才面带戏谑地看着姜墨:“看起来聊得挺不错的嘛!说说,关系发展到哪种程度了?”
“你说什么发展?”姜墨满脸不解。
孟初染笑眯眯地看了眼姜墨,然后把视线转到了妖神巨树上。
妖神巨树在感受到孟初染的眼神时,枝干颤抖了起来,就好像人在紧张时会紧绷身体。
枕月小姐,是为何而紧张呢?
孟初染再次看向姜墨,和善地说道:“你说呢?”
“啊?”姜墨更是满头雾水,“我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会对一只猫……不,一棵树产生过分的联想吧?”
“猫?哪里有猫?”
妖神天心开始犯病,大喊大叫了起来。
虽说姜墨确实没有答应帮妖神天心隐瞒,但说漏嘴还是挺让人尴尬的。他硬着头皮,如实说道:“其、其实,妖神大人的本体是只白猫……”
“啊?”
事情到底还是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枕月小姐心中紧绷的弦,总算是断了。
枕月小姐认为在这个家里,谁知道都好,就是不能让这个颠婆,知道她本体的真相。
现在……一切全都完了。
再想起以往她那趾高气昂的吹牛,就巴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进去。
“猫?你不是自称本体是白虎的嘛?这怎么就成白猫了呢?不对,这老虎说白了也不过是只大猫啊!所以,白猫等于白虎!
“嗯,这很合理!呵呵呵呵……”
孟初染到底是位淑女,就算憋不住笑,那也是掩嘴笑……或者说,是捂嘴笑。
妖神天心哪能忍受这样露骨的嘲讽,在极度羞耻下,妖神巨树开始剧烈晃动,随后一只虚幻白影便浮现了出来。
这是只正在炸毛哈气的白猫。
“无礼的杂鱼喵!竟、竟这般羞辱本妖神大人喵!喵哈!!!”
孟初染看见妖神天心的本体模样时,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她收起原先讥讽的模样,摆出与小动物们相处时的亲善模样,调笑道:“别哈气了,我给你喂小鱼干好不好?”
听到小鱼干的字眼,白猫短暂松弛了一瞬后,再次炸毛:“喵哈!!!”
继而,孟初染真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片小鱼干,用手托到了白猫的嘴边。
白猫这才逐渐松弛了下来,下意识把鼻头贴在小鱼干上,细嗅了起来。
白猫没有实体,她既闻不到气味,也无法碰触任何物体。不管是先前的“捕鼠”,还是现在的“闻小鱼干”,都只是她下意识的行为。
下一刻,小鱼干也从孟初染手里消失不见。
她当然没有什么小鱼干,这些都只是她用术法制造的幻象。妖神天心却连这般简陋地障眼法都无法识别,可见如今的妖神是真的毫无威胁。
意识到这点后,孟初染的神色越发宠溺。
她勾了勾手指,在白猫的下巴处,做了个挠痒的小动作。虽说虚影没有触感,但白猫似乎还是感受到了冒犯,向后快速跳开了些许距离。
孟初染看着这只仍旧对她很警惕的白猫,温柔地说道:“你不用这样盯着我。
“我并不是因为你是猫才笑话你的,我笑话你,是因为你打脸充胖子说谎的行为。实际上,我认为你这副模样还挺可爱!”
“哼!”白猫撇过了脸,嘀咕道:“我才不要你觉得我可爱喵……”
“哎呀呀~感觉你这样说话,更可爱了呢!”
孟初染听见她如此标准的傲娇模板,也是忍不住轻哼了起来。
“不可爱喵!
“汝此乃大不敬喵!”
孟初染逗猫逗得喜不自胜,多次想直接上手撸猫。可惜白猫是虚影的事实,却致使她的想法次次落空,她遗憾地问:“天心酱,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实体呀~”
“天心酱是个什么称谓喵?
“要称呼妖神大人喵!”
“如果天心酱能变成实体就太好了~”
似乎就要彻底沦为猫奴的孟初染,夹着温柔地嗓音提醒道,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以后如果能变成实体的话,千万不能变作人形哦!”
妖神天心听闻这后半句煞有其事的提醒,也感到些许在意:“汝此言何意喵?”
“呵呵,因为某些人似乎对你这样的猫娘,很感兴趣呢!”孟初染说到这里,忽地转过头和善地看着姜墨说道,“姜墨,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你干嘛非得问我……”姜墨似有些心虚地转过脸,再次嘀咕道,“我都说了,我再怎么也不可能对一只猫,有、有什么过分的想法。”
“真的吗?”
“这还需要质疑吗?我感觉是个人也不应该……”
“这样啊……”孟初染和善地笑道:“学习资料文件夹里,某个标题名为《NEKopARA》的压缩包,是做什么的呀?
“我知道的哦,里面就有个名叫香草的白毛……”
“停,打住!”姜墨双拳紧握,脸涨得通红,“你还知道什么?”
“呵呵~”
孟初染笑得比刚才更欢了,她掰着手指细数道,“像是什么万华镜、魔法使、相簿……之类的。呵呵,你涉猎挺广的呢~”
姜墨眼神仿佛失去了焦点,发出了宛如来自地狱的低语:“女人,你已有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