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瓷望着那即将转身离去的小姑娘,仍心有余悸。
无常余孽……
时至今日,这对她而言,都是个足以将她压垮的词汇。在外人眼中,她的双亲都是因故离世,而真正毁掉她这个家的原因,就是这烙印在心灵深处的身份印记。
这本该是她试图埋藏的秘密。
就连当初那个忽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无私给予着她帮助的人,她都选择了隐瞒。
然而,她的秘密,
却被眼前这位外表看似小孩,城府却过于常人的神秘修士,给轻易看穿。
就在萧青瓷认为自称“落落”的神秘小姑娘已经走远,这小姑娘竟然又折返了回来,使得她刚放下去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苏落落依旧还是保持着天真活泼的笑容。
“对啦,落落还有件事忘记提醒萧姐姐!”她走到柜台边,以诉说玩笑的语气,嘱咐道:“过些时日,可能还会有人来打听无常余孽的事情……”
听后,萧青瓷再次紧绷了起来。
“还有人会来打听……吗?”
“嗯,是的!”苏落落再次在柜台上放了一小堆灵石,说道:“不过,萧姐姐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像现在这样,谈及无常余孽就表现得相当紧张哦~”
“你的意思是不想我露馅?”
苏落落重重地点头道:“嗯,就算来者是值得信赖的人,落落也建议,萧姐姐最好是什么都别说!”
值得信赖的人吗?
萧青瓷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某个她本该忘怀的身影。
“我尽量吧……”
伴随着阵阵灵力波动,翠绿色的神秘小姑娘就此消失不见。
这足以令萧青瓷为之窒息的灵力威压,却使得她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金丹修士……
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位金丹修士!
……
铸天城地底,赤渊。
放眼周遭,此地尽是一幅熔岩翻腾的赤红景象。然而,就在那流淌翻腾的岩浆河上,却有一抹嫩芽般的翠绿,踩着一种充满童趣的步伐,向前迈进。
期间,还回荡着不知名的童谣。
三月的风,轻轻摇,一根小草,刚睡醒。
第一天,喝露珠,第二天,晒阳光。
……
清脆的哼唱声,在地下溶洞中不断回荡,直至传递到岩浆河的尽头,将尽头监牢中的生命唤醒。这是个蓬头垢面,浑身都散发着焦臭味的人形生物。
透过那干枯卷曲的毛发,能够看到后面透着猩红的瞳孔。
……
“种子呀,飞高高——”
泥土里,悄悄话:“明年三月,我还会,发芽吗?”
……
随着童谣的哼唱停止,翠绿色的娇小身影,已经来到监牢门前。
监牢内,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了监牢外的小姑娘。它仅仅是看了一眼,却不知为何身躯剧烈地颤抖,口中发出了意义不明的音节,似在宣泄恐惧。
监牢中的“人”,缩成了一团。
不敢再看。
“落落,有这么可怕嘛?”苏落落对此表示了不理解。
“……不想看见你、不想看见……!”
监牢内的人,死死抱着头看起来像是很是痛苦,仿若歇斯底里地,不断喊出许多意义不明的音节,这是仅有监牢外的小姑娘,能够听懂的沟通方式。
“原来你都还记得呀!”苏落落似乎很是意外。
监牢内的人,被某种痛苦折磨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一边还使用着古怪音节,不停地进行着祈求:“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宽恕……”
“不行哦,毕竟这是约定嘛!”苏落落坚定地摇头拒绝后,又很是好奇地问道,“不过,落落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违反约定呢?”
“啊……!”监牢内的像是回忆起某种恐怖的事情,兀自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尖叫,似陷入了癫狂,“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此,苏落落脸上的天真变作了漠然,过了许久后,天真活泼的笑容又重新出现。
“不知道嘛?这可真是太可惜了……那么,就让你解脱吧。”
话音刚落,监牢内的痛苦嘶吼便骤然停止,伴随噗通一声,监牢内的人,便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苏落落见此一幕,明亮清澈地眼眸里,却不知为何闪过了些许悲悯。
天真的神情消失不见,变作了某种饱经沧桑的落寞。
苏落落,乃草木凋零之意。
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
她的父母怀上她不到三个月,都没来得及出生,便胎死腹中。倒不是意外流产所致,而是因为她的母亲被人杀害了。
这是一个不论如何推演,都不会拥有未来的生命。
因此,就想尝试代替她去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借此“以身入局”。
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
本不应该存在的苏落落,她的人生即将迎来结束。
在此之前,要该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很多答案还不到真正揭晓的时候,有些秘密,尚且不是如今的你们可以知晓的。
继续成长吧……
两个来自异乡的灵魂。
……
泥土里,悄悄话:
明年三月,我还会,发芽吗?
地下溶洞中,翠绿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仅剩不知名的童谣在此回荡。
-
铸天城外。
经过长达两个半月的赶路,姜墨夫妇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没有选择乘坐惊蛰仙宗提供的飞舟,而是驱使着自家飞行法宝云上天宫赶路。这才让原本三个月的行程,缩短到了两个半月。
坏处是,“油费”太贵。
驱使云上天宫跑这一趟,灵石都投进去了小几千,这实在是令人肉疼。
当然,也只有姜墨觉得肉疼。
孟初染就挺无所谓的。
反倒说,她还很享受云上天宫的感觉。待在里面,就感觉和在家里没啥区别,而且就算是元婴修士来,也没法感知云上天宫内部的场景。
法宝到底还是好用啊!
铸天城有规定,元婴以下任何修士不得在铸天城周边御空飞行。
姜墨只好在城外就收起云上天宫,和孟初染手挽着手,一路步行到铸天城的城门。
夫妇俩的穿着打扮就突出个寻常,孟初染也在容貌上做了些许掩饰。
二者看起来就和寻常道侣没啥区别。
铸天城城门处,站着一队身着法袍、手执灵器的守卫。
守卫们很是严厉地,盘问着试图进城的修士,其态度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排队进城的修士,虽对此颇有不悦,但就这些守卫里,修为最低的都有炼气后期,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够得罪的存在。
绝大多数修士来此,都是为谋生计、意图在此站稳脚跟。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姜墨夫妇也是类似的想法。
他们没有利用惊蛰仙宗修士的身份,在这里招摇过市。临行前,陆瑾元还让陆见铭代他嘱咐了一句,在铸天城,不要轻易向外人透露真实身份。
铸天城不仅有正道修士,也有大量邪修。
若轻易暴露身份,就会很容易被许多心怀不轨之人给盯上,到时徒增麻烦。
就快轮到姜墨夫妇进城时,
城门前忽然起了激烈的争执,例行盘问的守卫忽然勃然大怒,把一位看起来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少年,踹倒在地。
这身材壮硕的守卫,有着筑基初期的实力,这身形消瘦的少年也不过才炼气一层,被这样踹了一脚,可谓是当场口鼻溢血,身体卷缩了起来。
壮硕的守卫似乎仍不解气,抬脚便踩在了瘦弱少年的背上,使劲地碾。
好在是他知道不能搞出人命,就特地控制了下力道,没有把瘦弱少年当场踩死。
壮硕守卫移开了脚,怒骂道:“混账东西,老子他娘的说了多少遍,上头有令,你不能进城!你这是在存心刁难老子呢!”
瘦弱少年口鼻溢血,血腥混着沙土,已然是重伤的状态。
然而,他却仍是有气无力地恳求道:“大人,我求求你……你就放我进去吧……我保证我只进去看一眼,就会出来的……我想知道,我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
“大人,求求你,放我进去……”
“我呸!不死心的东西!”壮硕守卫啐了一口浓痰,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实话告诉你,你姐姐既然做了万少爷的炉鼎,那你最好啊,就当没了这个姐姐……
“听不听的懂?混账东西!”
“不……”瘦弱少年似乎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他悲戚着,“不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姐姐,带她一起回家……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哼,不识好歹的家伙!”
壮硕守卫抬脚作势欲踢,姜墨却刚好在这个时候,出面拦在了守卫的前面。
守卫打量着一会姜墨。
姜墨保持着和善的笑容,客气地说道:“这位道友,眼下的事情可否先放一会?我们夫妇还有急事,赶着进城……”
夫妇俩并未掩饰筑基巅峰的修为境界。
因此,守卫这边虽是不忿,但没有将之表露出来,他只是有些不耐烦,给这夫妇俩走完了盘问的流程。
临进城前,姜墨又客气询问道:“我夫妇二人初到铸天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熟悉,敢问道友手中,可否有铸天城内的地图?”
守卫看了眼姜墨,不耐烦地说道:“有是有,不过嘛……”
“呵呵,这都好说!”姜墨作势掏出了三枚灵石递给了守卫。
壮硕守卫瞟了眼三枚灵石,没有收,竟是坐地起价:“灵石十枚,不二价!”
姜墨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瓷瓶,说道:“我向来不习惯随身携带灵石。
“所以我想用这枚凝元丹,作为抵偿。不知,道友意下如何啊?”
凝元丹?
壮硕守卫顿时眼前一亮。
凝元丹乃是筑基期修士用于辅助修行的丹药。虽说凝元丹的零售价,通常会在七至九枚灵石的浮动,相较于十枚灵石,价值还是差之些许,但提升修为的丹药,向来是供不应求的。
就哪怕是壮硕守卫这样,在铸天城有个一官半职的修士,都很难在市场上买到许多。凝元丹的获取途径,完全都依赖于守卫的俸禄。
现在有送上门来的,岂能不要?
……
就在壮硕守卫,把注意力都放在凝元丹上时,孟初染暗中给重伤的少年送去了一枚疗伤丹药,并传音安抚,让他先行离去。
“道友,你考虑的如何了?”
姜墨这话刚问出口,那壮硕守卫就把地图,塞到姜墨的手里,紧接着,便一把夺过凝元丹,宝贝似得收了起来。
最后壮硕守卫满脸堆笑地,把姜墨夫妇送入了城中。
瘦弱少年也早已离去。
……
铸天城内。
孟初染问:“姜墨,你给他的那枚凝元丹,它正经吗?”
“那肯定正经啊!”姜墨笑容和善地说道,“许师兄如今已是上品炼丹师,他亲自炼制的丹药,能不正经嘛!”
孟初染立即接过了话茬,“但是,会有点副作用是吧……”
“是这样的。”
“所以,这个副作用是什么?”
姜墨抚摸着下巴,仔细回忆着那天许云择说过的话。继而,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枚凝元丹,是许师兄尝试改良丹方的失败品。
“与他以前改良的凝气丹差不多,副作用都是因为药效过猛导致的。改良失败的凝气丹会加速阻塞经脉,凝元丹也是如此。
“不过呢,筑基期丹药内含有药性,更数倍于炼气期丹药。
“因而改良失败的凝元丹,不仅阻塞经脉,还会直接损伤经脉,虽说损伤不至于那么严重,但经脉在尝试自行修复时,通常会伴随难以忍受的瘙痒……”
孟初染奇怪地问:“有多瘙痒?”
“根据试丹兽的临床症状来看,误服此丹者,大概会直接脱层皮……”
“咦,好残忍。”
姜墨眼神微眯,慢悠悠地说道,“虽说造成悲剧的始作俑者,并非是他,他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但……
“在他做好本分就足够的事情上,却非要选择助纣为虐。碰巧,被你我撞见。
“略施小惩,便算他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