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州外,豹头山。
这豹头山距离玉华州不足百里,只因山中地形复杂,更有豺狼虎豹出没,少有人来。群山环绕之间苍翠如画,鸟鸣山幽,远离尘嚣,仿佛世外桃源。
顾阳以一道神识化作的木头人正在山中行走,便见一个面容丑陋,满身黄毛的妖怪来到了近前。
“前面那个小道士,且慢行走。”
顾阳化身的道人后退一步,手掐剑诀,小心谨慎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黄狮精见他戒备,忙拱了拱手,姿态竟有几分笨拙的客气:“道长莫怪,莫怪!俺是这山中修炼的黄狮,适才在山头修炼,见此处有霞光瑞气,这才前来一看。敢问道长身后所负,可是蕴含金雷之力的宝剑?”
顾阳见他言语直接,目光虽热切,却并无贪婪凶光,便淡淡道:“不过是一柄随身佩剑,不足挂齿。”
黄狮精却凑近几步,狮脸上堆满笑意,更显几分憨态:“道长过谦了!某虽是个粗鄙妖类,却也识得宝贝。此剑金光内蕴,雷息暗藏,绝非寻常。不瞒道长,俺平生别无他好,唯独见不得神兵利刃,见了就走不动道儿,只想好好观赏一番。眼下天色已晚,道长若是不弃,可否请到俺那陋洞一坐,容俺细细瞻仰?俺定当好生招待,绝无歹意!”
这番话说得颇为诚恳,让顾阳也有些意外。他游历四方,见过的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数,其中有善有恶。但如这般因爱好神兵而显得近乎“痴迷”的,却是头一遭遇到。
“既如此,贫道便叨扰了。”
黄狮精见顾阳答应下来,大喜过望,连忙在前引路,态度殷勤备至。
穿过乱石枯藤,进入虎口洞,洞内却并非想象中污秽不堪的妖窟,反而颇为开阔整洁。石桌石凳俱全,角落还堆着些书卷,壁上甚至挂着几幅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山水画,虽笔墨拙劣,却也给洞府添了几分生趣。
另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妖怪,见了顾阳也只是好奇张望,并没有显示出太多恶意。
黄狮精招呼顾阳坐下,命小妖奉上清泉野果,虽无仙茗美酒,倒也诚意十足。他搓着大手,眼巴巴地看着顾阳背后的宝剑:“还未请教道长道号?”
顾阳见他这般模样,解下竹剑,横置于石桌上:“贫道木道人,大王可是对我这宝剑感兴趣?承蒙招待,宝剑在此,请随意观看。”
黄狮精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拔出金雷竹剑,只见一道金紫色的电弧在剑身之上流转,散发出来的剑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洞府。
剑身之上的辟邪神雷,更是让洞中的那些妖怪们纷纷后退,不敢靠前。
那黄狮精倒是颇有几分本事,并不畏惧宝剑上的辟邪神雷,凑近了仔细端详,忍不住连连赞叹。
他看得极是专注,口中啧啧称奇:“好剑!好剑啊!这竹节是天生的雷纹,内含庚金之精,炼制手法更是玄妙,阴阳相济,刚柔并存……俺活了这几百年,见过的兵器不少,如此灵性十足的,却是罕有。”
他评点起来,竟颇有几分见识,并非全然不通。
顾阳吃了口野果,随口问道:“黄狮大王似乎精通炼器之道?”
黄狮精抬起头,狮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又夹杂着落寞的神情:“不瞒道长,俺自开启灵智,便对这些刀枪剑戟喜爱得紧。平日修炼之余,最大的乐趣便是搜集、品鉴各类兵器。只可惜……俺这豹头山偏僻,难得有几件入眼的宝贝。”
言语间,对金雷竹剑的喜爱溢于言表,却始终恪守礼节,未曾提出任何非分要求。
观赏良久,黄狮精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让他宝剑重新插回剑鞘,放到了顾阳面前:“多谢道长成全,让俺过了眼瘾。”
顾阳笑道:“黄狮大王设宴款待,贫道也无以为谢。只是观赏一番佩剑,何须这般客气?”
“好好好,道友果然是个敞亮人。来,我敬道友一杯,请。”
“请。”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顾阳也将这黄狮精的脾气品行摸了个大概。这精背后有九灵元神教导,平日里只在山中修行,老实本分,可以说是一个能与普通凡人打交道且遵纪守法的文明妖。
原着中,这黄狮精偷了孙悟空三人的兵器之后,悟空师兄弟三人前来打探消息,八戒悟空分别变成刁钻、古怪,古怪刁钻,沙僧这是假扮成卖牲口的商人。
之后,变成小妖的悟空向那黄狮精说明,买牲口的银两不够,还欠了人家商贩五两银子。黄狮精闻言,也是立刻让人取了五两银子交给沙僧。
一个卖牲口的普通商贩就可以跑到妖王这里要银子,这要是换做别的妖怪,不但银子不给,可能连人带货一块儿吃了。可黄狮精却是老老实实的给了银子。
之后,那悟空假扮的刁钻古怪,更是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说是沙僧假扮的商贩要看他们的宝贝。
黄狮精担心沙僧看了宝贝,会走漏风声。悟空又说这商贩是个外乡人,不会泄露消息。而且这商贩来的时候没吃饭,不如让他看看宝贝,再让他吃顿饭,打发他走。
一个陌生商贩上门儿,不但要看自家宝贝,还要留下来吃饭。这要求是何等的无理?即便是让悟空换到黄狮精的位置上,恐怕也要将那商贩赶走,再警告对方不要泄露消息。
就是这样离谱的要求,黄狮精不但同意了,还跟在后面当导游,亲自带着沙僧到洞里参观宝贝,指着三件宝贝说道:“客人,你看,那中间放光亮的就是钉耙。你想看就看,看够了出去可不要与别人说。”
可以说,这黄狮精的这波操作,简直是傻的可爱。
就在此时,那黄狮精又开口道:“木道长,咱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只可惜你今日来的匆忙,我在洞中不曾备下好酒好菜,好好招待你一番。不如你留下来多住两日,我让手下小的们去买些牛羊猪鸭,好好宴请你一番。”
顾阳连忙谦虚道:“贫道冒昧到此,承蒙盛情款待,又怎好继续叨扰?”
黄狮精摇头道:“道长何必客气?我还想再向道长请教请教这铸造兵器的法子,道长万莫推辞。”
“也罢,既然黄狮大王盛情难却,贫道便再打扰两日。”
顾阳见这黄狮精家教良好,并不像是个会偷东西的妖怪,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偷了那孙悟空三人的兵器。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另有原因?
那黄狮精招了招手,取出十两银子,递给两个狼妖:“刁钻古怪,古怪刁钻,你们两个去乾方集上买一些猪羊鸡鸭回来。”
“是,大王。”
这玉华州已经属于天竺国境内,玉华县之主乃是天竺国的皇亲国戚玉华王。那位玉华王也算勤政爱民,再加上此地物产丰富,百姓富足,物价低廉,繁荣程度也堪比大唐的某些城池。
两个小妖领了银子,立刻出了虎口洞,欢天喜地的赶往乾方集,去买牲口去了。
途中走到一处河边,那刁钻古怪停下来道:“天色还早,咱们慢些走,何必着急呢?”
“我说古怪,你也忒懒了。这才走了多远的路?大王给了咱们十两银子,也没说要买多少头牲口,咱们去开个花帐,落下一二两银子。等到前面的集市上,咱们也好买酒喝,不是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不会被大王发现吧?”
“放心吧,大王发现不了。咱们就说最近物价见涨,牲口的价格也涨了,不就行了?就算是大王发现了,左右不过是训一顿,顶多打打板子,难道大王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那倒是。要我说,咱们多省点银子,也别买酒喝了,眼下已经入秋了,到时候咱们攒的银钱买件棉衣,今年冬天也能好过一些。”
“你说得对,我那件羊皮袄都已经穿了七八年了,也确实该换换了……”
之后的两三天,顾阳的这一具木头人分身,就留在了豹头山虎口洞,每日里与那黄狮精谈论神通法术,铸造兵器之法。
那黄狮精师承九灵元圣,一身道法神通,也颇有可取之处。原着中,黄狮精面对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师兄弟三人的围攻,能从白天打到傍晚,最后力竭招架不住,不得不逃走,可见本事不低。
三天后的中午,那黄狮精正在带着顾阳游览豹头山,两人忽然听到前方三连中传来一阵呼救之声,便立刻赶了过去。
待到近前,才发现有一荆钗布裙、面貌姣好的女子,正爬在一棵大树上喊救命。而那树下不远处,正有两条野蛇盘桓。
黄狮精见状,立刻飞身上前,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两条蛇,对。那树上女子笑道:“小娘子,这地上的蛇已经被我赶走了,你也可以下来了。”
那树上女子转头看到黄狮精,似乎受到了惊吓,惊叫一声,便从树上跌落下来。
黄狮精见状,连忙伸手去接,刚好将那女子接住,抱在怀中。
见到女子面貌姣好,身段窈窕,眉带风情,眼含秋波,黄狮精也是有些心猿意马。
此时,那女子缩在黄狮精怀中,似乎有些害怕,黄狮精略一迟疑,连忙将其放下:“好了,小娘子,你已经安全了。本大王相貌虽然丑陋了一些,却从不吃人,你也不用担心。”
那女子盈盈一礼,微微弯腰,露出衣领下的起伏山峦、沟壑纵深:“小女子多谢大王救命之恩,大王面貌虽然凶…凶恶了一些,却是个好人。”
黄狮精哈哈一笑:“你这小娘子,倒是个有见识的。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怎么流落到了我的豹头山中?要不要本大王送你回去?”
闻听此言,那美貌女子竟是悲从中来,以袖掩面,低声哭泣:“大王……小女子本是凤仙郡人士,只因家中遭了灾难,不得已与父母一同逃难至此,却不想前两日遇到山匪,我的爹娘丧身于山匪手中,只有小女子侥幸逃得性命,慌不择路之下,才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如今…小女子已经是孤零零一个…已经无家可归了…”
听闻此言,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黄狮精心中百般心疼,连忙开口安慰道:“你这小娘子,不要哭了。只要你人还活着,比什么都好。你要是暂时无家可归,不如就先到我那虎口洞中安家。只不过,我那洞中多是一些豺狼虎豹,你怕不怕?”
那女子闻言,摇了摇头:“大王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愿意收留,可见是个心善的。想必大王洞里的,也都是善良的好人。承蒙大王不弃,小女子愿意当牛做马,服侍大王……”
“好好好,你就随本大王回洞去吧……”
此时,顾阳看着那跟在黄狮精身边的女子,却是眼神微眯,一道神念联系了翠虹谷中的本体。
本体立刻施展出听查神通,隔着千万里之遥,探查了一下那黄狮精身边的女子,发现对方果然不是寻常人类,而是一具傀儡。
此时,顾阳也想起了原着中的一段描述。那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前去购买鸡羊筹备钉耙会的时候曾说过:“大王这几日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上个月刚捉到一个漂亮美人儿,如今又得了三件宝贝,要召开钉耙会,咱们也能跟着享福。”
老实本分的黄狮精,突然走了好运,得了美人。紧接着就在玉华州偷了三件兵器。
后来,那孙悟空三人打上洞来,抢回兵器,又将洞中小妖全部打发,放了一把火烧掉。其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美人,可见那美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等到黄狮精回来,见到整个洞府都被烧成灰烬,第一时间也心疼起了自己那位美人。
看来,这黄狮精偷盗兵器,或许也与这位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美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