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和君墨竹穿梭在人流如潮的街巷中,这里兜兜,那儿转转,像是在逛街。两人都换上了一件破旧泛黄的棉衣,混在人群中与寻常百姓无异。
如今的凉州城可是龙潭虎穴,鬼知道有多少羌人的眼线蛰伏,你若是穿个玄衣墨袍,第一时间就得被发现。
今天他两是干嘛的?是出来踩点的,动手救人总得有所准备吧。
但踩点的第一站既不是监牢也不是军牢,而是一座破败荒芜的府邸。
两人路过一条街巷口时放慢了脚步,视线朝东边张望,街尽头隐约可见一座荒废的宅院,孤零零地矗立在寒风中。两侧街巷没有民房摊贩,甚至连过往的行人都不敢走进这条街,只有杂草顺着荒废的院墙蔓延。
那儿是什么地方?
那是八十年前凉国最后一任宰相沈阶的府邸,严格意义上讲也是沈漓的祖宅。
这么多年来羌人没有彻底焚毁沈家祖宅,而是将其保留,作为羌人吞并凉国的一种象征,以彰显草原兵威。
早些年还有偷偷去沈家祖宅外围祭奠的忠义之人,弄些香烛纸钱祭祀,但只要被羌人发现必定是人头落地。
毕竟西羌对沈家深恶痛绝,岂容你在他们眼皮底下拉屎?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凉州城的一处禁地,无人敢踏足沈府附近。
远远望去还能看见几十号羌兵在空旷的街巷中晃悠,那些人就是用来威慑凉州百姓的,谁敢进街,那就是一个杀字!
“好一位忠臣良相啊。”
君墨竹唏嘘道:
“翻遍史书,也再难找到如此忠义之臣。
自古家国蒙难,山河倾覆,大多数臣子皆是苟且偷生、卑躬屈膝而降,又有多少人敢随皇帝殉国呢?”
君墨竹生自大世家,自然明白在世家眼里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能不能长盛不衰,万世永昌。
一切都以利益为先!
沈家降敌,定会成为西羌倚重的重臣,享尽荣华,但沈阶选择了坦然赴死。
洛羽目光远望,虽说是一片破落荒废的宅院,但他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历史的厚重感和亡国之臣的忠贞不屈。
“该走了。”
君墨竹轻声道:
“停留太久,恐怕会被羌人注意到。”
“走吧。”
洛羽长出一口气,迈步远行:
“先去监牢看看。”
……
画面一转,两人坐在了一家酒楼的包房中,随便点了几碟小菜,边吃边聊。
从窗栏望出去恰好可以看清凉州城监牢,酒楼正对大门口,绝佳的观察位置。
监牢占地很广,外围是高立的围墙,墙顶插满了钉刺,数十号衙役拎着朴刀来回晃悠。凉州城内犯了事的人基本上都被关在此地,里面龙蛇混杂,啥犯人都有。
君墨竹有条不紊地说道:
“我们已经弄到了一幅监牢内部的地图,大大小小的牢房足有两百多间,里面的布局极为复杂。
但是最深处有几个单间用来关押重要人犯,如果沈姑娘被关在此地,极有可能就在最深处的牢房之一。”
“监牢太密闭了啊。”
洛羽的眼神不断闪烁:
“四周皆是高墙,只有前后两个小门,再加上压根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伏兵。
再精锐的杀手冲进去也得面对羌兵的重重围困,想要成功救人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什么最可怕?未知最可怕。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君墨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前后两座牢门肯定是危机四伏,咱们何必硬碰硬呢?到时候直接用火油炸开高墙,从侧面冲进去,就算羌人有埋伏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正所谓一力破十会!”
“唔?”
洛羽轻笑一声:“这倒是个好主意啊。”
两人没有走,依旧坐在窗台边观望着,他们在等一个人。
墨冰台盯梢发现一个现象,冷千机和第五长卿两位谋臣每天都会去监牢、军牢这两个地方转转,像是视察。
不管是羌人故布疑云还是真的看望沈漓,总之一天不落,洛羽今天就想见见这两位谋士。
过了没一会儿还真有一辆华丽的车驾停在了监牢门口,车帘掀开走下一位黑衣男子,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到那股阴寒之气。
冷千机。
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冷千机大步走入监牢,在里面待了大半个时辰又出来了,只不过出来的时候身边又多了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人粗狂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叽里咕噜地在冷千机耳边说着什么。
“那就是魏建池,监牢中的部分守卒是奴军,恰好就是他麾下。”
君墨竹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凉州城两大奴军势力之一的首领。
洛羽微微点头,视线随着二人偏移,然后就出现了令人愕然的一幕。
冷千机和魏建池寒暄几句后不仅没走,反而直奔这家酒楼,看样子是时辰到了准备吃顿饭再走。
无巧不成书,两人刚刚好就来到了隔壁包房,木板能有多隔音?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洛羽和君墨竹目瞪口呆,这算啥事啊?
罢了,来都来了,那就听听吧,指不定有什么秘密呢?
隔壁包房内,魏建池谄媚地看向冷千机:
“冷大人,您看这安排还满意吗?”
冷千机微微一笑:
“随意就好,魏将军不用太客气。”
“哪能啊,冷大人亲临,魏某岂能随便?”
魏建池大手一挥,让店小二可着好酒好菜上,然后两人就开始东扯西扯的闲聊。
隔着一道木墙都能感受到魏建池语气中的谄媚,同样是替羌人效命,看来还是有高下之分的。
聊了片刻,魏建池的声音就开始变低:
“冷公子,那个沈家余孽到底在不在监牢里啊?卑职咋从没见过人?”
一直面带微笑的冷千机一皱眉:
“魏将军,你就踏踏实实守着外围监牢,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若是被殿下知道……”
“呸呸呸。”
魏建池连拍着自己的嘴巴,讨笑道:
“卑职喝多了酒,随口一问,还请公子恕罪。”
洛羽和君墨竹对视了一眼,光从这一句谈话中他们就可以推断从一件事:
监牢内部的防守分成了两部分,奴军负责外围、羌兵负责核心区域,羌人封锁了所有消息,就连奴军都不知道沈漓在哪儿。
两人聊着聊着,魏建池突然说道:
“听说乾国那个洛贼重病不起,命在垂危,咱们还有必要在这守着吗?”
“上头交代的差事都得用心办。”
冷千机轻笑一声:
“其实我倒是很希望洛羽能来,魏将军,若是能亲手砍下这位大将军的人头,那是何等的功劳?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对哦!”
魏建池目光一亮:
“他只要敢来,在下定会将他大卸八块!”
“哈哈,那我就等着看魏将军大显神威。”
恐怕两人做梦都想不到,乾国的镇西大将军洛羽就在他们隔壁。
魏建池兴奋片刻之后眼神中闪过一抹淫荡之意:
“杀了洛羽,沈家余孽也就没用了,听说其有倾国倾城之姿,沉鱼落雁之貌,想必殿下很喜欢。
啧啧,如此姿色,光是想想就让人欲罢不能。
介时我为殿下弄些好药来,助殿下大显神威!”
“魏将军倒是很懂事啊。”
“嘿嘿。”
淫笑声回荡在包房中,令人不寒而栗。
隔壁洛羽的目光彻底阴沉,手指轻轻扣响桌面:
“魏建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