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第一步，就该进行第二步。
不管危险是不是到了眼前，不管九霄就什么计划，他们现在出不去，弄不清楚这怨鬼情况……
依旧只能按照计划，锁定对方是谁。
不妄抿紧唇，死死盯着她。
屠仙疑惑：“苍辽和蓬莱都没人认识，怨鬼特殊，黎主虽然化身成功，但还是黎主，这怎么锁定对方是谁？”
黎扶跳入水中，泡在水里让她很舒服。
水波荡漾，她从水中露出脑袋，乌发湿漉漉披在肩膀之上，声音伴着水声，如同泉水清冽：
“洪水一年半后能化身，且我还是我，怨鬼很特殊，千人千面，那只要抹掉我的‘面’，不就露出本来面貌了吗？”
屠仙一怔。
从目前推测来看，怨鬼极大可能诞生于苍辽洪水，有洪水一年半这个时间点。
因为他们救了苍辽百姓，所以本该成为怨鬼的“怨鬼世界主人”，在此时还不是一个怨鬼，还只是对方本来的样子。
黎扶确定化身成功，她现在就是怨鬼世界主人，但却因为对方特殊，呈现自己的“面”，而不是对方的样子。
那么，抹掉自己的“面”后，露出“真实模样”，就能知道——
怨鬼世界之主是谁。
办法很好，也很合理。
但问题是……
屠仙皱眉：“怎么抹掉自己的面？”
“我本来就是一团怨气，怨气崩散之后，模样不就没了支撑吗？”黎扶看向他们，平静扔下大雷。
不妄早就猜到她要做什么，此刻回视她：
“很危险，很痛苦。”
怨气崩散，不就是等于自杀吗？！
“你觉得我会害怕危险与痛苦吗？一切的前提都是活着。”黎扶看进他漆黑的眼睛里面，“我还没有报仇，我不会死的。”
强大之路，本来就充满着危险与痛苦。
比起最终的目标，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她从不曾怕过。
身体的疼痛，如何比得过所爱之人皆死、护己之人皆被连累？
说完，黎扶仰起头。
人皇剑幡张开，在头顶之上展开，魂幡飘动。
她的身体冒出缕缕黑气，从水中蒸腾而出，涌入人皇剑幡里面，随即，像是有什么在撕扯她的灵魂，面目变得扭曲狰狞。
不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他睁开眼睛，无比清醒，“屠仙、曲山，为她护法，在身体溃散的瞬间，帮她重新凝聚！”
屠仙与曲山神情一肃，同时飞起，盘腿而坐。
即便是头顶黑角的曲山，此刻也紧紧盯着黎扶，溃散到死亡只有一瞬间，黎扶在“自杀”，他们必须在那一瞬间出手救她。
——她把命交到他们手上。
——而他们是同伴，她在冒险的时候，他们，便要护住她的命！
从黎扶用人皇剑幡将他们拉出怨鬼世界那一刻，他们的生命便被绑在一起，生与死，颠沛与厮杀，他们都将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去。
八卦图震荡在人皇剑幡之上，屠仙额头金色纹路出现，曲山额间，则是绿色纹路闪烁。
“啊！”
一声狰狞嘶吼，水中形成旋涡，人皇剑幡从“黎扶”身上，拉出属于黎扶的怨气！
她仰着头，黑气源源不断从面上涌出，灌入剑幡之内。
“轰——”
彷佛有什么在挣扎，天瞬间黑了下来，阴云密布，苍辽百姓无措地抬起头，茫然看向头顶乌云。
又要下雨了吗？
明乐在水城当中跑动，大声喊道：“所有人回水城，莫要打扰大人们！不要害怕，一切都有黎主和大人们！”
听到声音，慌张的凡人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划着船，回到水城。
“噼啪！”
雷声响起，没有下雨。
但空气发出气鸣声，人皇剑幡里面的怨鬼感受到“主”死亡的气息，纷纷涌出剑幡，悲鸣嚎叫，狰狞嘶吼。
天彻底黑了。
“噼啪！”
闪电照亮天际，苍辽水的旋涡当中，人影正在溃散。
下一刻，一道令众人错愕的影子出现在旋涡中心。
通体银白，鳞片熠熠生辉，鱼鳍薄如蝉翼，尾巴一抹幽蓝，眼睛闭着，并未睁开，虚影庞大如鲲，瞬间便罩住整片苍辽水域。
——苍辽，银鱼。
曲山错愕。
竟然是一条鱼？！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怨鬼世界的主人，是一条银鱼？！
“救人！”不妄喝道。
两人同时出手，八卦图旋转。
他们将那些溃散开的怨气，重新压入虚影体内，拢在一起，人皇剑幡，百鬼嘶吼着扎入魂幡之内，源源不断的黑气逆向，返回旋涡中心。
黎扶，不会死。
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有人皇剑幡、万千怨鬼。
怨气凝聚，虚影消失，黎扶身形重新凝实，恢复本来面貌，因为虚弱，面色苍白如纸，她睁开漆黑的眼睛，声音嘶哑，目光如炬——
“果然如此，怨鬼银鱼。”
那只有十二个时辰记忆的特殊存在，是一条鱼。
是苍辽的“特产”，原本生长在湖中的一条贡品银鱼，后来洪水到来，银鱼冲入洪水中，变成吃人的怪物……
*
外面，真实世界。
苍辽水域之上，九霄令号召之下，数万修士陈兵在侧，安静等待着。
九霄、蓬莱修士全都在场，围住苍辽。
花月与沉萧对视一眼，同时疑惑地看向前方。
那里摆着案桌，那个似乎毫无修为的男人又在吃银鱼，他似乎很爱吃鱼，总是隔几天就要打捞一条。
众人不敢说什么，只能安静看他吃鱼。
吃完鱼，他放下筷子，看向含徽：“你不吃吗？新鲜打捞，正是美味的时候，可别错过。”
含徽哪里吃得下？
她摇摇头，眼神无奈：“不用，我没心情吃鱼。”
——所以，一年半了，您到底是为什么还有心思吃鱼？混沌城就吃的这么差吗？！
男人笑道：“真不吃？以后可再也吃不到了。”
含徽闻言一怔，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
男人笑容不变，手缓缓抬起，只是那么轻轻一扫，面前的银鱼与案桌消失不见。
他看向下方苍辽水域，眼神陡然一厉，声音冰冷——
“杀银鱼，一条、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