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靖海号\"铁甲旗舰如黑色巨鲸犁开海面，一排排子母炮在探出船舷，列成雁翅，炮口黑洞洞的，煞是骇人。
二十四岁的廖权扶着船舷护栏，绣着玄武纹的披风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掠过前方十里处的海岸线，那是倭国南朝熊野海贼的据点。
\"左舷十五度，锚链松三扣！\"他忽然转身，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冷，\"告诉各船，呈雁行阵压上，炮位校准寨门三丈处礁石。\"
甲板下传来绞盘转动的闷响，三十六艘铁甲舰如雁阵般展开，铁制舰首劈开的浪花里，能看见水下三寸厚的龟甲纹护板泛着冷光。
\"廖指挥好兴致。\"苍老的嗓音从后舱传来，五十岁的福州卫都指挥使张赫拄着雁翎刀走上甲板，鱼鳞甲在日光下泛着青锈。
\"当年在琉球大洋，某家追着倭寇船跑了三天三夜，靠的可不是铁壳子底下的轮子。\"
廖权转身时已换上笑脸，却掩不住眉梢的傲气：\"老将军当年在海上追贼，用的是福船快桨，如今咱们用的是轮机驱动。\"
他抬手指向船尾露出水面的青铜叶轮，齿轮转动间溅起细碎银珠，\"您看这'靖海号'，船身裹着两寸厚的熟铁，炮位装着可拆卸的龟甲盾，倭寇的箭矢打上来不过挠痒痒。\"
张赫的目光扫过那些黑铁塔般的大炮，炮身上\"洪武六年造\"的铭文还泛着新铜光。
在他眼里，这些需要五个人才能转动的庞然大物，远不如腰间的雁翎刀来得实在。
\"火器终究是死物，当年陈友谅的楼船，被你父亲带着火船烧穿了底，靠的可不是这些火炮。\"
作为巢湖水师名将廖永忠的嫡长子，他自幼便听着鄱阳湖水战的故事长大——
父亲率百艘快船冲进陈友谅连环阵，火油泼在铁钩上，借着风势烧红半片湖水。
此刻他盯着张赫腰间那柄缠着鲨鱼皮的雁翎刀，忽然笑道：\"老将军，当年我父亲烧的是楼船，如今咱们要轰的是倭寇海岸。您看这炮口，一炮下去能掀飞三堵石墙。\"
甲板下突然传来轰鸣，第一作战序列的铁甲舰已贴近海岸。
他向传令兵发出命令，向前推进五里，抵近海岸线射击，命令通过旗语迅速传到各个船只。
\"用英王殿下的话说，这叫'贴脸输出'？\"他忽然笑了笑，用了个近年军中流行的俚语，\"我们的铁甲战列舰坚固无比，就算开到海滩上，他们的弓箭也奈何不得我们!\"
张赫看着那些缓缓转向的炮口，忽然按刀上前，甲胄相撞发出清越的响：\"火器再利，总得有人登岸清场。某家麾下三千陆战队已在舱底待命，若信得过，待你两轮炮轰过后，老夫带人上去砍瓜切菜。\"
廖权注意到老人袖口露出的伤疤，那是去年在湄洲湾与倭寇白刃战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张赫在海上追剿倭寇二十年，活捉过十八个岛主，斩首数比他见过的海浪还多。
\"老将军，\"他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诚恳，\"不是末将小觑冷兵器，英王殿下说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跳帮互砍的时候了，您就静观本将将倭寇轰上天吧。\"
“英王殿下说了，没有什么是一轮齐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齐射两轮!”
张赫内心感叹，这些青年小将，动不动就把英王殿下挂在嘴边，英王殿下的语录当作金科玉律。
唉!现在真是年轻人的天下，老家伙们确实该退下来了。
第一轮炮响就在此时炸开。舰队调转船身，一字排开，侧舷炮发出闷雷般的轰鸣，青铜炮口喷出的火舌足有三丈长，实心弹拖着白烟砸向码头，完全无视乘船前来的村上。
就这几个小破船，也特么敢叫水军？皇家捕捞队的渔船都比他们大!
村上义康看到舰队侧舷密密麻麻的舰炮的时候，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Assassin哈桑初见英雄王金闪闪的王之财宝之时。
第一发实心弹呼啸而过，掀飞了先导船的船首。那艘载着数十名倭寇的关船突然在海面炸开，碎木混着断肢抛上半空，落下来时砸得海面噼啪作响。
“转向！转向！”他声嘶力竭地吼叫，船桨却在慌乱中绞成一团。第二波齐射接踵而至，这次是开花弹，球形弹丸炸开时溅出的铁砂如暴雨般扫过甲板，正在结阵的倭寇像被割倒的芦苇般成片倒下。
安宅船的木质船舷根本挡不住铁弹，有的船身被轰出一人高的窟窿，海水倒灌的轰鸣混着倭寇的惨叫，让整个海湾变成了屠宰场。
远处传来木料碎裂的巨响，海岸线上的码头应声碎裂，浓烟中隐约可见倭寇惊恐的身影。
张赫的身子微微前倾，看着第二波炮击接踵而至，三艘贴近海岸的铁甲舰同时开炮，将整片滩涂炸成泥海。
码头上的怀良亲王正举着金箔大伞，期待着海面的“胜利景象”。他身上的十二单衣绣着金菊纹，脚边跪着四个捧着佩刀的侍从，腰间挂着的“正宗”名刀还没沾过血。
直到一颗流弹砸在十步外的望楼，将整根木柱轰成碎木，他才猛地转身——只见第二颗弹丸正拖着白烟扑面而来，伞面上的金菊纹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殿、殿下！” 贴身侍从扑过来，却被弹丸掀飞。怀良亲王踉跄着摔倒在石阶上，绣着云纹的绔裤被木刺划破，屁股底下传来湿热的触感——不是血，是屎尿顺着大腿流进了木屐。
他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码头正在崩裂，巨大的弹坑中翻涌着泥沙，刚才还整齐列队的亲卫，此刻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半截身子埋在碎石里，肠子拖在地上像条烂鱼。
“水……水遁！”他尖叫着爬起来，全然不顾华贵的衣袍沾满粪便，踉跄着往海边跑。
远远的，他听见不足一里处的铁甲战舰上传来震天呼喊，那是一种扩音喇叭，听口音，使用喇叭的士卒似乎来自大明的川蜀之地。
“小日子，沃日你先人!你们投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