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魅影窥洞
溪谷别院的竹篱笆上还缠着半枯的紫藤花,苗野疆踏过门槛时,带起的风卷走了廊下悬着的风铃。
他抬手接住那串贝壳风铃,指尖划过贝壳内侧的刻痕。
那是琴音圣女惯用的音波纹路。
“啧,万事俱备,只欠圣女了。”苗野疆的笑声比春风更柔,眼尾上挑的弧度却淬着冰。
他穿着件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缠枝莲,墨发用根玉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颊边,竟比赤焰的红衣更显艳色。
若说温墨竹是块温润的羊脂玉,他便是块浸了毒液的翡翠,美得不近人情。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正厅,紫檀木桌上还放着半盏冷茶,茶盏边缘的唇印嫣红,显然是女子留下的。
苗野疆拿起茶盏凑到鼻尖,茶香里混着淡淡的药草气。
是白莲圣女惯用的活血草。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唇印,指甲修剪得圆润如玉,指缝间却夹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刻着“端公”二字。
“倒是会享受。”苗野疆转身走向后院,银靴踩过青石板上的水渍,倒映出他那张比女子更精致的脸。
院角的药圃还种着几株迷魂草,叶片上的齿痕显然是被人匆忙采摘时留下的。
晾衣绳上挂着件半干的红衣,衣角绣着的火焰图腾被露水打湿,晕成片暗红。
那是赤焰的血蛊留下的印记。
他突然停在假山前,指尖捻起片沾着泥土的玄铁碎屑。
这碎屑泛着淡淡的镇魂音波,与他藏在袖中的家传玉佩产生共鸣。苗野疆的眼尾微微抽搐,玉佩是用历代端公门主的指骨熔炼而成,能感应到修习过蛊术仙法的人,“几位圣女的确都在这里,那就好办了!”
循着玄铁碎屑的踪迹,苗野疆穿过片桃林,来到清溪谷深处。
崖壁上的藤蔓有被人刻意拨动的痕迹,藤蔓下的泥土里藏着几粒透明的鳞片。
他嘴角勾起抹冷笑,身形突然化作道残影,如鬼魅般钻进藤蔓后的缝隙。
山洞外的空地上,赤焰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阵法,红衣下摆沾着的泥土与她指间跃动的幽蓝火焰形成诡异的对比。
面面坐在块青石上,面具遮住脸蛋儿,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她指尖的幻蛊藤蔓在地上织出层透明的网,将山洞入口笼罩其中。
琴音的白衣被山风吹得贴在身上,她靠在岩壁上调试琴弦,风蛊蝴蝶在她肩头盘旋成圈。
“已经三天了,莲妹和他也不知道如何了。”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挑,音符撞在岩壁上,弹回时带着山洞内传来的微弱气息。
赤焰扔掉树枝,蹲下身拨弄着地上的火堆:“血引之法本就耗时长,况且他二人不仅要做到心意相通,还要融合阴阳,莲妹得用纯阴血帮他梳理经脉。”
她突然压低声音,火焰在她掌心凝成朵小小的血莲,“说起来这血引之法,听宗内传闻,历届圣女都留给宗主的……”
“宗主?”面面的面具转动了半寸,“自上代宗主浩劫之后,我宗门那还有什么宗主!”
“若那位传闻的少宗主在世的话,也不知道坛主会不会供奉他为宗主……”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苗野疆?尸骨都无存了吧!”
琴音的琴弦突然绷紧,“我曾听坛主酒后提过,那位叛教屠门的老宗主带着【玉女心经】的正本一起消失了,但这山洞里确镌刻着心经,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邪恶老宗主刻下的,若有全本心经,或许能解开心经最后一重的秘密。”
血引之法……
同房双修……
阴阳结合……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苗野疆的脑海。
他去年在家族密室里找到的【玉女心经】正本上分明记载,血引之法需少宗主与圣女在月圆之夜行周公之礼,以处子血为引,方能将心经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他这些年暗杀长老、残杀旧民,甚至不惜给兮忘川做走狗,终于寻到了翻身的机会,本想着寻到圣女用她们的纯阴血冲击九品圣境……
可现在,他奉若圭臬的秘法,竟被一个外人玷污!
苗野疆的喉间涌上股腥甜,他死死咬住舌尖才没出声。
那张比女子更美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下眼尾燃烧的妒火。三个月前,是他将端公门圣女的秘密告知的兮忘川,诸如‘我宗门之四圣女纯阴未破,可做鼎炉。’等等。
而那时兮忘川的回信只用朱砂画了个“允”字,现在想来,那老狐狸怕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也是导致大乾皇室禁军出现寻觅抓捕端公门圣女的导火索。
“……九叶说血引之后,莲妹的药蛊能进阶成‘还魂蛊’,到时候就算是锁蛊链也能解开。”赤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面面突然站起身,幻蛊藤蔓剧烈晃动,“好像异动!有人?”
苗野疆的身形瞬间隐入阴影,比月光更淡的银袍与岩壁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看着面圣女的藤蔓扫过自己刚才藏身的地方,藤蔓上的倒刺沾着几根他故意留下的发丝。
那发丝泛着淡淡的迷魂草香气,能让追踪者误以为他往相反方向逃去。
琴音的风蛊蝴蝶突然四散飞逃,其中一只撞在苗野疆的袖角,留下点磷粉。
他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抹去磷粉,指尖的银针已经蓄满了毒,“不急……”苗野疆在心里冷笑,“赤焰的血还没引,琴音的风蛊也还干净……”
他想起家传玉佩里藏着的【玉女心经】正本,那上面记载的血引之法比山洞里的残篇完整百倍。
只要留着他们其中一位的阴之初血,他照样能修炼到九品圣境!
这也是他为何将宗门传承的秘密告知兮忘川的原因,他想借力打力。
至于那个左九叶……
等他借兮忘川的手除掉此人,再以少宗主的身份清理门户,届时四圣女还不是任他摆布?
苗野疆的身形化作道青烟,悄无声息地退入密林。
他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密信,信纸上用朱砂画着朵残缺的莲花……那是他与兮忘川约定的暗号。
自暗杀端公门三长老后,兮忘川的亲信曾送来一枚虎符,允许他调动豫南的部分死士团,这事儿连兮鸿霸都是不知道的。
这支死士团是暗自保护兮鸿霸的,十分隐秘,基本也不会暴露在荡寇军的视线里,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兮鸿霸。
毕竟他兮家一脉就剩兮鸿霸这个大宝贝了,也是兮忘川唯一的儿子,他必须要确保兮鸿霸的安全。
兮忘川也是为了好好利用苗野疆这枚棋子,才给予他调动一支小分队的权利。
而兮忘川对于苗野疆也不是很信任的,只因为在春山的苗旺已经是他的麾下了,所以对于兮忘川来说,这个苗野疆只是制衡和锁住春山上苗旺的一个质子而已。
更何况,端公门擅长蛊毒之术,为了给兮鸿霸绝对的安全环境,苗野疆所能支配的那一支死侍团真正的职责是盯紧苗野疆,避免他与兮鸿霸有接触,或者准确的说不给这个苗野疆机会暗害兮鸿霸……
不得不说,兮忘川这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的保护那是全方位的。
如果兮忘川知道自己这位远在千里之外,率领荡寇军的宝贝儿子是西蜀皇子刘千,兮鸿霸早就被左九叶嘎掉了,会是一种怎样的愤怒和悲伤……
“左九叶……”苗野疆舔了舔指尖的毒血,血腥味混着他唇上的胭脂香,形成种令人作呕的甜腻,“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转身走向黑雾崖的方向,银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山洞外,赤焰突然打了个寒战。
她望着苗野疆消失的方向,总觉得那片密林里藏着双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她们。
面面的幻蛊藤蔓突然缠上她的手腕,青铜面具后的声音带着警惕,“刚才那气息……很像端公门的秘术。”
琴音圣女的指尖在琴弦上弹出三道急促的音波,风蛊蝴蝶纷纷撞向密林,却只惊起几只飞鸟。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是错觉吗?那气息里有玉簪的香气……”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但一切,就在这恍惚之间,归于平静。
山洞内的血引还在继续,山洞外的杀机已经悄然弥漫,清溪谷的桃花落了满地,像是为即将到来的血战铺就的红毯。
苗野疆的身影在密林中疾驰,他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那是感应到大量气息的征兆。
前面不远处,十几个穿着黑色锁甲的人守在山道上。
“苗先生。”将领看到他,微微俛首,“山内的圣女,是抓还是不抓?”
“先不管那些女人,我自有安排。”苗野疆的嘴角扬起抹阴柔的笑,“我想见见世子爷,听闻世子爷与我宗门小面圣女同房了,还采取了圣女初血,我能助他突破九品成圣!”
“王爷有令,苗先生与世子指责不同,当下还不便于相见。”小队的首领回应道,“此事,属下会汇报给王爷,还请苗先生等等王爷的指令。”
苗野疆的指尖捻着叶片,听到首领的回应,他眼尾的笑意突然凝固,像极了玉雕美人骤然裂开的细纹,“王爷的指令?”
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
他缓缓抬起左手,袖口滑落露出段皓腕,腕间缠着的银链上挂着枚墨玉戒指……
那是用端公门叛徒的头骨磨制而成,他爹传给他的。
戒面刻着的“杀”字在阴影里闪着寒光。
首领的黑色锁甲突然泛起冷意,他察觉到对方指尖的银针正在蓄毒,下意识按住腰间的弯刀,“苗先生若是执意要见世子,还请……”
话音未落,苗野疆的身影已化作道月白残影。
银链上的墨玉戒指撞在首领的锁甲上,发出“叮”的脆响,那响声里裹着道无形的音波,震得首领的耳鼓嗡嗡作响。
十二名死侍刚要拔刀,就见漫天银针如暴雨般袭来,针尾的“端公”二字在月光下连成片死亡符咒。
“不知死活。”苗野疆的声音从银针雨幕中传来,比山涧的寒冰更冷。
他踩着首领的肩膀腾空而起,月白锦袍下摆扫过死侍的咽喉,那些淬了迷魂草汁液的银针,精准地扎进每个人锁骨下的动脉。
端公门秘传的“锁喉穴”,三息内便能让人全身麻痹。
首领的弯刀刚出鞘三寸,就被苗野疆的银链缠住手腕。
墨玉戒指突然发烫,烫得他皮肉滋滋作响,那是用百种毒虫的涎液浸泡过的毒器。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
“王爷的指令?”苗野疆俯身凑到他耳边,唇上的胭脂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首领的鼻腔,“在这里,本公子的话就是指令!”
银链猛地收紧,首领的腕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弯刀“哐当”落地,溅起的火星照亮他瞳孔里倒映的银针。
最后一名死侍的尸体轰然倒地时,山道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血。
苗野疆用首领的衣襟擦拭着银链上的血污,墨玉戒指上的毒烟袅袅升起,将十二具尸体腐蚀成滩滩黑泥。
这是他改良的“化尸蛊”,半个时辰内就能让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踢开脚边的锁甲碎片,此时黑色锁甲已经被毒液侵蚀得模糊不清,“兮忘川养的狗,果然不如自己驯的听话。”
从怀中摸出个青铜小鼎,鼎内养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虫身布满眼睛般的花纹。
这是端公门禁术炼制的“心蛊”,能钻进活人的心脏,让人沦为傀儡。
密林深处突然传来夜枭的啼叫,苗野疆吹了声口哨,山风卷来片染血的桃花瓣,落在他摊开的掌心。
这是他安插在荡寇军里的眼线传来的信号:兮鸿霸今夜在黑雾崖的分舵处理军务,身边只带了四名亲卫。
“真是天赐良机。”苗野疆将心蛊揣进袖中,月白锦袍在血污中依然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