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在虚空中发出金戈相撞的嗡鸣，楚云靴底碾过祭坛表面凝结的血晶。
那些被曼陀罗花粉浸透的冰魄珠碎片正以违背常理的轨迹游移，每块棱面都折射出董雪晨起时鬓角那抹妖异的紫——那支珠钗此刻想来，连垂落的流苏都像极了魔渊噬魂虫的触须。
他屈指叩响冰门上最后一处阵眼，凤凰羽镶嵌的纹路突然腾起青焰。
前世记忆如毒蛇噬咬神经，魔尊寝殿里那扇以亲女肋骨为匙的因果镜门，正是用这般凤凰火将骨血炼成开门咒印。
喉间泛起腥甜，三日前被万毒老祖抓破的肩胛伤处隐隐发烫，毒血竟在冰门裂纹中凝成细小的婴孩掌印。
\"原来如此......\"楚云忽然低笑出声，掌心覆上冰门时带起锁魂铃的余震。
三百里外风雪中传来的那声询问，此刻在密闭空间里化作千百道重叠的回声。
门缝溢出的红光攀上他玄色大氅的银线暗纹，那些龙鳞状刺绣竟如活物般翕动，将满地带蹼的脚印吸噬成血雾。
当冰门轰然洞开，预想中的罡风并未袭来。
八条玄铁锁链在门后延伸成望不到尽头的天梯，每级台阶都悬浮着星辰碎片。
楚云弯腰拾起台阶边缘的半片青玉，指尖摩挲到熟悉的残缺剑纹——正是三年前他在外门大比时，被湛风斩断的佩剑残片。
\"因果轮回么？\"他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足底接触星尘的瞬间，整条天梯突然倒转成垂直向下的镜面。
原以为是穹顶的祭坛顶部，此刻显露出密密麻麻的婴孩掌印，那些带血的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合成他眉心朱砂的轮廓。
当楚云终于穿过颠倒的空间踏入真正的门内世界，预料中的守护凶兽并未出现。
方圆百丈的圆形空间里，星辰倒悬成流动的河川，地面却是透明的水镜。
他试探着踩碎镜面边缘的薄霜，裂纹中浮现的竟是董雪在膳堂为他盛汤的画面，汤勺边缘粘着半片曼陀罗花瓣。
\"幻境？\"焚天剑出鞘三寸又生生按回，楚云瞳孔骤缩。
水镜之下万丈深处，数以千计的冰棺呈螺旋状排列，每具棺椁都封存着与他容貌相似的孩童。
最底层的冰棺正在缓慢开裂，溢出与他肩上毒伤同源的紫黑色雾气。
靴底突然传来细微的黏腻触感。
楚云低头时，发现那些破碎的星辰不知何时已融化成胶状物，将他玄色云纹靴与镜面牢牢粘连。
更可怕的是水镜中的倒影——那个本该与他动作同步的影子，此刻正歪着头撕扯脖颈处新生的龙鳞。
\"咔嚓！\"
镜面碎裂声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时，楚云腰间的锁魂铃突然自发震颤起来。
董雪的声音混着风雪灌入耳膜，这次说的却是：\"楚哥哥，你袖袋里的饴糖......\"后半句被骤然塌陷的地面截断，他整个人坠入水镜裂开的深渊，大氅下摆被腥风撕扯成飘舞的残蝶。
下坠过程中，无数记忆碎片化作实体擦过脸颊。
有湛风在演武场刺来的剑锋，有董雪在药庐捣碎的曼陀罗花粉，甚至还有他前世陨落时魔尊狂笑的脸——每片碎影都在触碰皮肤的瞬间，将对应的情绪毒液般注入血脉。
楚云在失重中强行扭转腰身，焚天剑柄重重磕在侧腰旧伤处。
剧痛让他混沌的灵台清明一瞬，指尖终于触到坠落途中不断闪过的玄铁锁链。
那些锁链表面篆刻的灭魔咒文此刻滚烫如烙铁，却在被他抓住的刹那转为刺骨寒意。
深渊底部传来幼兽磨牙的声响，混着锁魂铃时断时续的嗡鸣。
楚云借着又一次擦身而过的记忆碎片看清下方景象——那具开裂的冰棺中伸出的根本不是孩童的手，而是裹着婴孩襁褓的、长满龙鳞的枯骨。
锁魂铃的嗡鸣在耳畔炸出细碎冰晶，楚云五指深深扣进玄铁锁链的咒文凹槽。
指尖血肉被烫出焦糊味的刹那，他借着剧痛带来的清醒蹬碎某块掠过的记忆残片——那是董雪在药庐研磨曼陀罗花的场景，飞溅的晶粉竟在下坠途中凝成实体踏板。
\"七步......\"他盯着下方螺旋状的冰棺群默数方位，前世参悟的北斗踏星诀在喉头滚烫。
当右脚踏碎第三片湛风挥剑的记忆残影时，腰侧旧伤突然涌出熟悉的灼痛——那是魔渊噬魂虫啃噬过的经脉在预警。
裹着襁褓的龙鳞枯骨已近在咫尺，腐烂的魔气掀起楚云大氅下摆。
他忽然松开锁链，任由身体垂直坠向冰棺开裂的缝隙。
在即将触碰枯骨獠牙的瞬间，左手突然抓住棺椁边缘凸起的星纹，腕间青筋暴起时带起焚天剑的龙吟。
剑锋擦着冰棺内壁刮出紫黑色火花，楚云借力翻身跃上棺盖。
脚下传来的震颤却让他瞳孔骤缩——那些螺旋排列的上千冰棺竟开始以诡异韵律转动，每具棺椁表面都浮现出他眉心朱砂的印记。
\"傀儡阵？\"他抹去嘴角溢出的毒血冷笑，前世魔尊炼制的血傀突然与眼前景象重叠。
当第一具冰棺轰然炸裂，裹着冰棱的傀儡兽爪已抓向他后心。
楚云旋身斩断兽爪的刹那，看到断裂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董雪珠钗上见过的噬魂虫卵。
更多冰棺接连爆开，十二具披着婴孩襁褓的傀儡踏着星尘现身。
它们脖颈处缠绕的锁链与祭坛上的玄铁链如出一辙，空洞的眼窝里悬浮着曼陀罗花提炼的毒雾。
楚云翻身躲过毒雾喷射，靴底在水镜残片上拖出刺目火星。
\"坎位三步，震宫逆行......\"他默念着前世破阵的口诀，突然注意到傀儡们攻击时，胸口闪烁的紫光与肩胛毒伤的频率完全同步。
焚天剑尖挑开某具傀儡襁褓的瞬间，看到它心口嵌着的正是自己佩剑的残缺青玉。
剑锋刺入青玉的刹那，傀儡发出婴啼般的惨叫。
楚云腕间发力绞碎玉片，飞溅的碎渣竟在半空组成残缺的青云宗剑谱招式。
当第十二具傀儡在剑光中崩解，整个螺旋冰棺群突然静止，所有锁链开始朝着某个方位收缩。
楚云顺着锁链流动的方向望去，发现深渊底部浮现出由毒血绘制的阵图。
那些先前被傀儡吸收的噬魂虫卵，此刻正在阵眼中凝聚成不断坍缩的黑色旋涡。
他扯下大氅抛向漩涡，看到玄色布料被撕裂时显现的银线暗纹，突然想起董雪为他缝补衣裳时说过\"龙鳞逆纹可破虚妄\"。
\"原来出口在此。\"他并指抹过焚天剑刃，任由毒血浸透剑身龙纹。
当裹挟着龙鳞暗纹的剑气劈入旋涡中心，崩塌的空间里突然伸出八条熟悉的玄铁锁链，这次锁链表面流动的不再是灭魔咒文，而是外门弟子服上的云纹刺绣。
楚云踏着锁链跃出裂缝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却不是料想中的风雪。
眼前高耸的青铜门楼爬满血色藤蔓，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刻着青云宗徽记，但本该是祥云的位置却替换成扭曲的龙爪。
他弯腰拾起门前半埋的碎石，发现上面沾着今晨董雪递给他的饴糖碎渣。
身后传来锁链收束的轰鸣，楚云猛然回头，来时的空间裂缝已化作门楼匾额上的裂痕。
那些蜿蜒的纹路正缓慢渗出紫黑色雾气，在\"试炼禁地\"四个鎏金大字表面，凝成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前世陨落时的魔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