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该不会伤到了脑子?』
林沐檩上下打量着安生,却发现这少年只是双眸失神,嘴巴微张,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
她蹙起眉头,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安生正陷入神通失控的焦虑之中,还摸不清楚状况,被这女人一连打断了两次思路,顿感烦躁,于是开口说道:
“咕噜噜……”
“?!”x2
不仅是林沐檩双眸睁大了些,便是安生也愣住了,从他口中发出的,居然是宿世身小鲤鱼吐泡泡的声音。
『这就是神通反噬吗?』
安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说明苦海与苦境中的自己并非毫无关联,他已经受到了影响。
“你中了咒术?!”
林沐檩上下打量着安生,少年脸上的意外不似作假,作为修行之人,浑身上下没有其它伤势却说不出话,她立刻反应过来——
巫术!
只有巫箓的诅咒会造成这种稀奇古怪的效果,再联想到自己发现他时是在山越的山林之中,林沐檩立刻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这少年一定是与巫民斗法,中了诅咒,拼死逃脱之后才力竭倒下。
『如果只是咒术这么简单就好了。』
安生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要一说话,就会发出吐泡泡的声音。
这种表现形式的神通反噬简直匪夷所思,但安生也并非全无猜测。
某种超出他现阶段认知的力量将苦海与苦境串联在了一起,自己很可能是作为这两个地方的中转站,所以同时受到双方的影响。
他默默垂下眼眸,瞥了瞥被衬衣盖住的胸口,那儿烙印着一枚已经闭合的眼眸。
『是你在搞鬼吗?』
眼见少年垂眸不语,林沐檩自然也就当他默认了,有些头疼地说道:
“巫术诡谲,叔祖此时又不在族中……”
巫夏纷争久,巫人的咒术一直是她们最忌惮的术法,其术多变,咒死咒残咒痴咒愚,防不胜防。
一旦受咒,除非能杀死施咒之人,否则极难破解。
她当时回来得匆忙,又有一点心虚的成分,没有知会一声叔祖,如今面对少年身上的诅咒是毫无办法。
安生闻言,终于按捺下心中的思绪,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她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只是这木香中好似有些许焦味,气息深沉内敛,却又蕴含着裂土惊雷的爆发感。
无疑,这是已经筑就仙基的修士,而且应当有不弱的神通在身,才会具有这样的压迫感。
安生四下望了望,这间房间内陈设整洁,木香木色,却又不太像客房,更像是女子的闺房。
【这是在哪?】
少年指尖在袖口上轻轻划过,写下一行闪着微光的字迹,林沐檩见状,开口说道:
“这里是冀州密林郡,为我林氏所辖,我遇见道友时,道友正昏迷在天目山一带的山林中。”
『冀州林氏。』
安生眼眸微眯,他听过这个家族,穷关泽那些散修好像就是在为这个林氏做事。
能聚集和策动那么多散修,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至少得是金丹世家,而且大概率也与夏朝军方有关系,就不知道是修行哪一道统。
【是你救了我?】
安生继续写道,林沐檩点点头,语气淡然地说道:
“是我,我观道友的样貌不像巫民,应是附近的散修,尔等散修深入山越多是为我林家做事,如今伤重昏迷,自然不可不救。”
拙劣的谎言。
且不说世家嫡系小姐会不会对散修抱有这样的同情,倘若少年真是去求财的散修,她应该将他丢在穷关泽的修士据点,或者交给远望城的夏朝守军,而非带回冀州。
安生心知肚明,但也没必要拆穿,他半躺在床上,撑起身子,双手作揖以示谢意。
『也并非不通礼数之人。』
林沐檩面色稍霁,开口询问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家在何方?”
『说了你能让安某走?』
安生抬起头,用那双秋水映月般澄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女人,好一会才垂眸,在袖口处写下两个字。
【安鲤】。
出门在外,名字都是自己取的,安生现在最在意的就是鲤鱼了,索性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安……鲤……”
林沐檩好奇地念了出来,冀州本地好像没有安姓的世家,是外地来的散修吗?
见少年仍然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她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若无其事地说道:
“安鲤是吧,你伤势未愈,就先在此休养几日,至于你身上的巫咒……”
林沐檩顿了一下,道:“待我族中长辈归来,我会替你请见真人。”
『果然有真人坐镇。』
安生点了点头,又垂首行了一礼,才目送这位筑基女修离开了房间。
确认对方离开之后,少年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拨开衬衣,垂眸瞥了一眼胸前那枚古怪的眼眸。
瞳孔仍旧闭合着,但环绕在其周围的扭曲触须却无比缓慢地蠕动着,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更让少年震惊的是,有零零碎碎黯淡的光点在触须边缘闪烁着。
『是那个时候,丹位碎片溢出来的星光……』
安生回忆起自己被【离地散灵索】缚住,强行压榨丹位碎片时听见的破碎之声,当时便有星光逸散了出来。
“莫非是星光刺激到了这鬼东西?”
明明通过星光转化的【太阴玄儋神光】可以让瞳孔陷入沉寂,但单一的星光又会让它开始活化。
而这活化造成的后果,便是宿世神通失控,自己可以随时去往苦海。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安生百思不得其解,神色无比凝重。
虽然暂时还没有实质性的危险出现,但这种超出掌控的状况还是让他格外紧张。
他沉思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在床榻上趺坐,一闭上眼,耳畔就又响起了流淌的水声。
“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