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找这个吗?”
少年的唇角弯着一抹浅笑,只是那双眼睛偏生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瞳仁里没有半分温度。
他的气息愈发阴沉,身形也变得模糊,惨白的脸庞已经生出鬼相,额头两侧有不太明显的凸起,张开嘴隐约能瞧见一对小巧的尖牙。
【魑魅】!
安生很早就知道,这世间相同的丹位远远不只有一道,阴氏曾有过记载,昔年冥天上人身谢天地,光是【幽魂】丹位就足足分出了三道。
传闻上古之时,丹位是有定数的,各个道统相互制衡,相生相灭,共同维系着天道的稳固。
只是往后阴阳失衡,整张天道图录从中心处崩塌,不知有多少道果破灭,分化而出的丹位也随之意象大变,挣脱了数量上的束缚。
哪怕重新找回这些丹位,遵循曾经的拼图,也再证不出昔日的道果,归根结底,道果是这方世界的权柄,而世界已经永远的改变了。
如今苦境的道统格局,乃是经历过数次变革之后,由诸多不可知之地暗中调和之后,才得以勉强维持的局面。
『第三类意象,在无光的黑暗中死去,身躯复生化为妖邪。』
当这一道丹位所化的鬼影循着感应而来时,安生便已经明悟了【魑魅】丹位的三种意象。
死而复生,化作妖邪,是为魑魅。
『就是这个!』
明白自己已经找到了最重要的钥匙,只是安生却高兴不起来。
“师姐……”
少年并未回头,身后已经有道韵弥漫出来,沈素妍身上的伤势早就可以称得上道途断绝,以此残躯强行求丹,结局已然注定。
他心中悲愤,也将自身安危置之事外,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叫这贪得无厌的真人陨落当场!
“除非我死,否则你不会如愿。”
安生直直注视着蜧蛇灯笼般的瞳孔,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给我死!”
血蜧真人发出怒不可遏的咆哮,便有血雨倾盆而至。
“簌簌……”
不见少年有何动作,便有数不清的藤蔓在身旁破土而出,枝叶快速伸展,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哒哒哒嘶——”
血雨如同刀片般落下,不洁的血气腐蚀着这些藤蔓的生机,不一会儿外层的植就已经全数枯萎腐烂,但内里却仍然有源源不断崭新的嫩芽在抽枝生长。
生生不息。
眼见安生企图以这样的术法挡下自己的攻势,血蜧真人怒极反笑,故意露出破绽,硬生生吃下六翼隐蝉一记巳火神通。
庞大的蛇躯上同时浮现出三种属相造成的伤势,顷刻间血流如注,如潮汐聚散,化作一枚血茧将隐蝉团团困住。
『趁现在,干掉她们!』
血蜧真人把握住隐蝉被困住的这短短一瞬,当即调转矛头,要把下面两头可恨的蝼蚁碾死。
【心血鸣】!
低沉的,如雷鸣般的轰响在天地间回荡,穿透了层层藤蔓的阻拦,针对性十足地引动了安生全身血液。
少年体内血液逆流,顷刻间撑破血管,撕开皮肉,将他炸成一个血人。
层层交织的藤蔓缝隙中绽放出刺目的血光,坚固的堡垒被强行从内部突破,失去了安生的灵力,植被们无以为继,开始分崩离析。
“呵呵。”
蜧蛇口中发出阴沉的笑声,仿佛在嘲讽安生的不自量力。
它摆动蛇尾,俯冲而下,夹杂着血雨的腥风将藤蔓撕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将其中垂死的少年吞入腹中……
“人呢?!”
密不透风的藤蔓堡垒被摧枯拉朽般毁坏,只是内里却空无一物,不见安生的踪迹。
血蜧真人疑心是六翼隐蝉已经脱困将少年救走,抬起头,却发现血茧仍旧坚挺着,牢牢将六翼隐蝉困在其中。
她当即通过【元血】丹位感应【魑魅】的所在……
等等,这是——
巨蛇错愕地回过头,一抹幽邃的鬼影从它眼前一闪而过,绕到了背后,随后便有刺骨的剧痛从背上传来。
『他怎么可能伤得到我?』
血蜧真人心中一惊,定睛望去,瞧见那少年居然就趴卧在自己背上,与它庞大的蛇躯相比,少年简直像头小白鼠一般袖珍。
她冷笑着说道:“小子,我看你这下要怎么逃?!”
但下一刻,那趴在蛇鳞上的少年抬起头,原先俊朗的脸庞已经被一种非人的苍白吞噬——
他的肌肤像被寒雪浸透,血管褪成了近乎透明的青灰,在皮肤下面若隐若现,眼瞳是深不见底的墨色,眼尾拖出一抹病态的绯红。
就连额前垂落的发丝都像是失了活气,贴在苍白的额角,倒衬得那双眼更亮,更冷,也更像某种蛰伏在暗夜深处的精怪。
『他成妖邪了!』
这副邪性又凄美的模样叫血蜧真人愣了一下,却见少年有些僵硬地勾起一抹笑意,苍白的唇轻轻分开,露出小巧的尖牙。
“!”
庞大的蛇躯在半空中疯狂扭动起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仿佛要把头顶昏沉的天穹也一并撕碎。
而安生则死死咬住蜧蛇的伤口,吮吸着其中富有生命力的血液,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冷,唯有滚烫的血液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宁静。
血蜧真人催动神通,全力操纵安生体内的血液,可少年宛若死人,全然不受影响。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巨蛇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放在往常,这一声咆哮足够喝碎筑基修士的五脏六腑,但安生仍然牢牢咬住,一刻也不肯松口。
满是斑驳伤痕的血色鳞片迅速变得黯淡下来,连木德修士都难以承受的庞大生命力在少年身体里涌动。
安生惨白的脸庞涌起妖异的潮红,好久好久,它才满意地抬起头,衬衣敞开着,露出胸前那张骇人的鬼脸。
少年与鬼脸同时开口,浑浊暗哑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吾乃……”
“魑魅!”